第394章

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凿子在太阳穴上一下下敲打。喉咙干得冒烟，身体各处传来陌生的酸痛，尤其是后腰，像是被卡车碾过。

傅铭轩在一种极其不适的感觉中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过于奢华的天花板吊灯。他猛地清醒，瞬间坐起身！

下一秒，更强烈的眩晕和身体的不适感袭来，让他不得不撑住额头。昨夜混乱而炙热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被算计的应酬，不对劲的酒，燃烧般的燥热，失去控制的欲望，还有一个女人惊恐挣扎的脸，廉价亮片的触感，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皂角味……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kingsize的大床上，身上穿着陌生的丝质睡袍，而原本那套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如同破布般被丢弃在床尾凳上，皱得不成样子。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气味，但那股属于情事后的暧昧气息，似乎已被仔细清理过。

这里是“皇家壹号”顶层的长期包房，他偶尔用来休息或处理一些私密事务的地方。昨晚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间包厢的地毯上，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那个女人呢？

傅铭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外间客厅。客厅已经被收拾过，但依然能看出一些不寻常的痕迹——茶几位置略有挪动，地毯一角有被重物砸过的凹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香气。

“陈默。”他对着空气冷冷开口，声音沙哑。

几乎是立刻，客厅连通外部走廊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得体西装、面容沉稳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是傅铭轩的特助，陈默。

“傅总，您醒了。”陈默微微躬身，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紧张，“医生半小时前来看过，说您体内的药物成分已基本代谢，但建议您今日多休息。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

“那个女人。”傅铭轩打断他，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陈默，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度，“查清楚了？”

陈默立刻将平板电脑递上前：“查清了。林晓棠，二十岁，本地财经大学大一学生。父亲早逝，母亲李彩凤，无业，有个弟弟林小宝，游手好闲。家庭条件很差，住在旧城区。昨晚她母亲试图将她介绍给一个姓王的暴发户，换取彩礼钱。她逃跑途中，误入了您的包厢。”

平板屏幕上显示着林晓棠的学籍信息照片，一张素净甚至有些怯生生的脸，与昨晚那双在惊恐中却奇异闪烁着某种光芒（傅铭轩现在觉得那是嘲讽）的眼睛略有不同。下面还有她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等详细信息。

“她现在在哪。”傅铭轩看着那张照片，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

“今天早上七点左右，她离开了‘皇家壹号’。我们的人跟着她，她先去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买了些东西，”陈默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点，“主要是消炎和外用的药膏。然后去了一家平价服装店买了身衣服换上，现在……在城西一家按日计价的小旅馆里，用的是现金。”

买了药。傅铭轩的眼神暗了暗。他转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准备车。还有，支票本。”

“是，傅总。”陈默毫不意外，立刻应下。

四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那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旅馆楼下。环境嘈杂，空气中飘着油烟和说不清的异味。傅铭轩穿着一身全新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苟，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在陈默和两个保镖的随行下，径直走进了昏暗的旅馆大堂。

前台是个打着瞌睡的中年妇女，被这阵势吓了一跳。陈默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又递过去几张钞票，那妇女立刻瞪大了眼，指着楼上，结结巴巴地说：“3、309，刚上去没多久……”

狭窄、光线不足的楼梯，墙壁斑驳。傅铭轩走到309房门口，示意其他人留在楼梯口。他抬手，敲了敲门。

敲门声不重，但在安静的走廊里很清晰。

门内传来有些慌乱的窸窣声，还有一声低低的“谁啊？”，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警惕。

傅铭轩没回答，只是又敲了两下。

门锁转动，门被拉开一条缝，林晓棠警惕的脸露了出来。她已经换掉了那身可笑的亮片裙，穿着一套廉价的运动服，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刚洗过澡。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傅铭轩时，她明显僵住了，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想关门。

傅铭轩的手更快，抵住了门板。他的力气不是林晓棠能抗衡的，门被轻易推开。他一步跨入房间，反手关上了门，将狭小、简陋、弥漫着潮湿气味的空间与她一起，隔绝在内。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旧衣柜，一张掉漆的桌子。林晓棠后退了几步，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看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里有警惕，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傅铭轩打量了一眼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视线扫过桌上那瓶廉价的矿泉水和小旅馆提供的劣质牙膏牙刷，最后落回林晓棠脸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支票本和一支金笔，就着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唰唰唰地写下一串数字，然后“嗤啦”一声撕下，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林晓棠面前。

“昨晚的事，忘掉。”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这是封口费。足够你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或者支付你接下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林晓棠的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支票上，又抬起看向傅铭轩。他没有丝毫愧疚，没有歉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用钱解决麻烦的理所当然。她忽然扯了扯嘴角，伸手接过了支票，甚至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金额。

“啧啧，五十万。傅总真是大方。”　她在心里对ZZ冷笑，“我这条小命加上‘清白’，就值这个价？行情不太了解，ZZ，你说我是不是亏了？”

【根据本世界一般购买力及宿主原身家庭经济状况分析，五十万确是一笔巨款。但结合宿主精神损失及后续潜在风险，此补偿是否合理，由宿主主观判断。】ZZ客观分析。

现实里，林晓棠把支票对折，随手塞进运动服口袋，动作自然得就像在收一张超市小票。她这个反应，倒是让傅铭轩微微挑了一下眉。他预想中的哭闹、纠缠、或是故作清高的拒绝都没有出现。

“放心，傅总。”林晓棠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平静，“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不太好。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摔了一跤，撞到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傅铭轩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心里那点因为事情顺利解决而刚升起的些许缓和，又莫名沉了下去。这女人，太平静了，平静得有点反常。

“最好如此。”他冷声道，转身准备离开。手握住门把手时，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用一种近乎宣告的、带着某种奇异自信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另外，你不用担心会有后续麻烦。我有绝嗣症，医院确诊的。所以，你很‘安全’。”

说完，他拧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仿佛多留一秒都会沾染这房间的穷酸气。

门被轻轻带上，狭小的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噪音。

林晓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几秒，她脸上那种强装的平静彻底碎裂，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极度荒谬、难以置信、又想仰天大笑的光芒。

“ZZ……你、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她在脑海里，用一种近乎窒息的声音问。

【听到了。目标人物傅铭轩宣称自身患有医学意义上的不育症，并以此向宿主保证无后续生理风险。】ZZ复述。

“绝嗣症？医院确诊的？他很安全？我、也、很、安、全？！”　林晓棠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吐槽之力，“我的天！我的上帝！我的玉皇大帝啊！他昨晚那副恨不得死在老娘身上的劲头，你跟我说他绝嗣？！那他那么卖力是图啥？纯锻炼身体吗？发泄过剩精力？还是为了证明他虽然‘不行’，但‘很行’？！”

她简直要笑出眼泪，捂着肚子，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下。

“等等！ZZ！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居然就这么信誓旦旦地说出来了！还一副‘看我多为你着想’的施舍嘴脸！我的妈呀，这到底是哪个庸医给他看的病？还是他们老傅家祖传的自信滤镜有十米厚，连医院报告都能脑补？”

【吐槽值+50！关键剧情点“绝嗣宣言”引发核弹级吐槽！能量槽暴击！】ZZ的提示音都带上了欢快的颤音。

“哈哈哈……哎呦，笑得我肚子疼……”　林晓棠真的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比哭还难听，“谢谢啊傅总！您可真是个大好人！自己‘不行’，还不忘宽慰炮友！真是感动中国年度好人好事！我谢谢您全家啊！”

她笑着笑着，慢慢停了下来，走到窗边，掀开那洗得发白的窗帘一角，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驶离，消失在杂乱街巷的尽头。

手里那张被折起的支票，边缘有些硌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隐隐的不适。脑海中闪过昨晚的混乱，今早药店里店员同情的目光，还有傅铭轩那张冰冷又自信的脸。

“绝嗣，哈。”　她轻轻嗤笑一声，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ZZ，”　她低声问，“你们这个‘一次必中’的剧情设定……应该挺准的吧？”

【系统设定的关键剧情概率为99.97%。】ZZ回答。

林晓棠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把支票仔细收好，走到那张硬板床边坐下，拿起那瓶便宜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压下了一丝莫名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窗外的阳光透过不干净的玻璃照进来，在老旧的地板上投下一块晃眼的光斑。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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