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芈姝重生记12
嬴荡十三岁这年，秦国国势日盛，列国纷纷遣送质子以示友好。
这日朝会，赢驷将一册竹简递给嬴荡：“赵国送来质子，太子以为该如何安置？”
嬴荡浏览后从容应答：“儿臣以为，当以礼相待，安置在质子府，派专人教导秦国律法礼仪。”
“哦？”赢驷挑眉，“不担心他窥探我秦国机密？”
“正因为担心，才更要放在明处。”嬴荡微微一笑，“在质子府，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若安置在别处，反而容易暗中行事。”
张仪出列附和：“太子殿下深谋远虑。对待列国质子，既不能太过苛刻，失了秦国气度；也不能太过宽松，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芈姝在帘后听着，心中欣慰。这些年的教导没有白费，嬴荡已经懂得权衡之道。
然而接下来的消息却让她心头一紧。
“父王，”公子华出列奏道，“儿臣听闻燕国也将送来质子，其中有一位公子名职，据说聪慧过人...”
嬴荡立即接口：“既然如此，不如让燕国质子与赵国质子同住，正好互相牵制。”
朝会结束后，芈姝立即召嬴荡到椒房殿。
“荡儿今日在朝堂上表现很好。”她先予肯定，而后话锋一转，“只是母后听说，那位燕国公子职...似乎与芈月有些渊源？”
嬴荡不解：“芈月姨母不是早已离开秦国了吗？”
芈姝心中暗叹。这些年她一直暗中关注芈月的消息，知道她在齐国与黄歇成婚，生活美满。但这位公子职的母亲，正是芈月在燕国的旧识。
“有些事，你还不明白。”芈姝轻抚儿子的头，“记住，对待列国质子，既要施恩，也要立威。特别是那位燕国公子...”
她话未说完，但嬴荡已经会意：“儿臣明白，定会小心留意。”
三日后，燕国质子抵达咸阳。令芈姝意外的是，赢驷竟下令在宫中设宴款待。
宴席上，公子职举止得体，谈吐不凡，完全不像个十岁的孩子。更让芈姝心惊的是，这孩子的眉眼间，竟有几分芈月当年的神采。
“早就听闻秦国太子天资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公子职向嬴荡敬酒，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嬴荡举杯回敬：“公子过奖。既然来到秦国，便是客人，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二人相谈甚欢，嬴荡甚至邀请公子职日后一同读书习武。
芈姝在席上如坐针毡。她太了解嬴荡的性子，表面上谦和有礼，骨子里却最欣赏有才之人。这位公子职如此出色，恐怕很快就能赢得嬴荡的信任。
宴席结束后，芈姝立即召来珊瑚。
“去查查，这位燕国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珊瑚带回的消息让芈姝更加不安。公子职的母亲确实是芈月在燕国时的旧识，而且据说公子职临行前，芈月还特意托人送来信物。
“王后，要不要...”珊瑚做了个手势。
芈姝摇头：“他是燕国质子，若在秦国出事，必起争端。”
她沉思片刻，忽然问：“公子华近来可有什么动作？”
“公子华前日宴请了几位老臣，席间似乎对太子与燕国质子走得太近表示担忧。”
芈姝冷笑。公子华这是想借题发挥。
果然，次日朝会上，便有老臣进言：“太子与燕国质子过从甚密，恐非社稷之福。”
赢驷看向嬴荡：“太子有何话说？”
嬴荡从容出列：“儿臣与公子职相交，正是为了秦国。通过他，儿臣了解到燕国朝堂的许多内情，这对秦国将来与燕国交往大有裨益。”
“哦？”赢驷感兴趣地问，“你都了解到什么？”
“燕国如今太子平与公子职不睦，燕王年老多病，将来必有一场内乱。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在燕国安插势力。”
这番话说得朝臣纷纷点头。连原本进言的老臣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深谋远虑，是老臣多虑了。”
芈姝在帘后听着，既欣慰又忧虑。欣慰的是儿子确实成长了，忧虑的是他与公子职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密切。
这日，芈姝特意到太子宫探望，正好撞见嬴荡与公子职在院中比剑。
两个少年你来我往，剑光闪烁。令芈姝惊讶的是，公子职的剑术竟不在嬴荡之下。
“好剑法！”一局终了，嬴荡拍手称赞，“想不到公子文武双全。”
公子职收剑行礼：“太子过奖。在燕国时，母亲常说要我勤学文武艺，将来才好报效国家。”
芈姝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公子的母亲想必是位贤德的女子。”
公子职恭敬行礼：“见过王后。家母确实常常教导职，为人当以德为先，以武为辅。”
这话说得芈姝暗暗点头。看来公子职的母亲确实是个明事理的人。
待公子职告退后，芈姝状似无意地问嬴荡：“你觉得公子职此人如何？”
嬴荡不假思索：“才华横溢，性情耿直，是可交之人。”
“荡儿，”芈姝正色道，“母后知道你喜欢有才之人，但你要记住，他是燕国质子，你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身份。”
嬴荡点头：“儿臣明白。但儿臣觉得，正因为他是质子，才更要以诚相待。这样才能让列国看到我们秦国的气度。”
芈姝看着儿子稚气未脱却已显王者风范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这一世的嬴荡，似乎比前世更加明白事理，但她仍然担心...
担心那个与芈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公子职，会成为嬴荡命中的另一个劫数。
几日后，赢驷召芈姝到承明殿。
“王后觉得公子职此人如何？”
芈姝谨慎应答：“才华出众，举止得体，是个可造之才。”
“寡人听说，他与太子走得很近。”
“少年人意气相投，也是常情。”
赢驷深深看她一眼：“王后不担心？”
芈姝坦然道：“担心。但妾身相信荡儿懂得分寸。”
赢驷点头：“寡人已决定，让公子职做太子的伴读。”
芈姝心中一惊，却不好反对：“大王圣明。”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公子疾当即求见赢驷，直言此举不妥。
“父王，让燕国质子做太子伴读，岂不是将秦国机密置于险地？”
赢驷却道：“正因他是质子，才更要放在眼前。况且，寡人也想看看，这位燕国公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芈姝得知后，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她只能暗中加强监视，同时更加用心地教导嬴荡。
然而让她欣慰的是，嬴荡在与公子职的交往中，确实获益良多。二人时常一起读书论政，公子职对列国形势的见解，常常让嬴荡眼前一亮。
这日，嬴荡兴奋地跑来告诉芈姝：“母后，今日与职讨论兵法，他提出了一个围魏救赵的新解，真是妙极了！”
芈姝看着儿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想起前世。前世的嬴荡身边，聚集的多是任鄙那样的武夫，整日只知道谈论武力。而这一世，他身边有了公子职这样的才俊。
也许...这未必是件坏事。
然而这份欣慰很快被一个消息打破。
珊瑚来报：“王后，奴婢查到，公子职每月都会秘密送信往齐国...”
“给谁？”
“给...芈月夫人。”
芈姝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果然，这条线始终没有断。
“知道了。”她平静地说，“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
窗外月色如水，芈姝独自站在廊下。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她亲自送芈月离开秦宫。那时她以为，从此姐妹天涯，再不相见。
如今看来，命运的丝线，远比她想象的要坚韧。
“母后。”嬴荡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夜深了，怎么还不休息？”
芈姝回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儿子，柔声道：“荡儿，母后问你，若有一天，你必须在秦国和友情之间做选择，你会选什么？”
嬴荡毫不犹豫：“儿臣是秦国太子，自然以秦国为重。”
“即使...那会让你失去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
嬴荡沉默片刻，坚定地说：“即使如此。”
芈姝欣慰地点头，心中却有一丝说不清的怅惘。
这一夜，她梦见很多年前，自己与芈月还在楚宫时的情景。那时她们都还年少，不知命运为何物。
醒来时，枕边已湿了一片。
“慧姑，”她轻声唤道，“去取本宫那对翡翠镯来。”
那对镯子，本是当年她与芈月一人一只的信物。
“王后要送人？”
芈姝摩挲着冰凉的翡翠，良久才道：“收起来吧。有些东西，注定只能留在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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