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许娟以为张小芳是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才口不择言。

“小芳，是谁欺负你了，你难道不想让他受到应该有的惩罚吗？”

张小芳眼中带着近乎疯狂的怨恨和嫉妒，和她平时里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判若两人。

“惩罚？哈哈哈...”她发出一阵凄厉又带着嘲讽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玉米地里显得格外刺耳，“许娟，你别在这假惺惺了！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小芳，我们之前话都没说过几句，我怎么害你了？”

“怎么害我？”张小芳挣扎着站起来，衣服依旧凌乱，她却浑然不觉，指着许娟的鼻子，她的声音尖利，““就是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命就这么好？你有个城里有钱的妈，一来就给你男人撑腰，分家！盖新房！现在还要办厂，让你男人当厂长！你呢？你就只需要舒舒服服地躺着，生孩子，享清福！”

她越说越激动，蜡黄的脸因为嫉恨而扭曲：“而我呢？我从小没妈，爹不疼后娘不爱，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我想逃离那个家，想去厂里干活，凭自己的力气挣钱，有什么错？可你们呢？连这点活路都不给我！赵诚他凭什么不收我？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挡了我的路！”

许娟听着这番荒谬又恶毒的指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她终于明白了，张小芳的可怜之下，包裹的是一颗被长期不公和嫉妒腐蚀得变了形的心。

她不是不懂是非，她是把对自己命运的所有不甘和怨恨，都转移到了看似过得比她好的许娟身上。

“张小芳，”许娟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有之前的同情和柔软，“你命苦，不是我造成的。我妈帮我，是因为她是我妈！赵诚努力，是因为他想让我们娘俩过好日子！我们没有义务为你的不幸负责！你想进厂，可以堂堂正正地争取，而不是用这种……这种下作的手段！更不是把你受的欺负，怪到别人头上！”

“堂堂正正？我怎么堂堂正正？”张小芳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给过我机会吗？你们这些命好的人，根本不懂我们活在泥地里的人有多难！我现在完了！我被那个王八蛋毁了！以后更没人要了！反正我也没活路了……”

她眼神闪烁着恶毒的光，突然盯着许娟，语气变得阴冷：“许娟，你说，如果村里人知道，是赵诚欺负了我，会怎么样？他这厂长还能当吗？你们这好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许娟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想诬陷赵诚？你疯了？！刚才欺负你的人根本就不是赵诚！”

“谁看见了？”张小芳狞笑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说是赵诚，就是赵诚！谁会相信一个‘破鞋’的话？但谁会不相信一个受害者的指控？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拉你们一起下水，我也不亏！”她被绝望和嫉恨冲昏了头脑，竟然想出了如此恶毒的计策。

许娟看着她那副豁出去的疯狂模样，心里最后一点同情也彻底消失了。她想起母亲刘玉兰常说的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帮人要帮心，救急不救穷，尤其是心穷的人，你帮了她，她反而会觉得你欠她的！”

此刻，她对这句话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

“张小芳，”许娟站直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而平静，不再是那个一味柔弱的女人，“你想诬陷赵诚，尽管去试试。但我告诉你，我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许娟了。你以为就你会耍手段？我妈说过，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用不要脸的办法。”

她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今天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那个混子是谁，你心里也大概有数。你若是安分守己，今天这事，我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可以帮你保密，甚至帮你找出那个畜生。但你若敢往赵诚身上泼一点脏水……”

许娟顿了顿，眼神冰冷：“我就把你刚才怎么脱衣服勾  引赵诚，又怎么被真正的流  氓欺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全村人！还要去派出所报案，告你诬陷！到时候，你看村里人是信你，还是信我们？看你爹和你后娘，是会替你出头，还是会觉得你更加丢人现眼，赶紧把你嫁给那个后河村的瘸子？”

张小芳被许娟这番连消带打、犀利无比的话彻底镇住了。她看着许娟那双不再软弱、充满了冷静和力量的眼睛，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恐惧。她发现，这个看似好欺负的城里媳妇，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背后的那个厉害婆婆，更不是她能招惹的。

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了。她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再次痛哭起来，但这一次，哭声里充满了计策失败后的绝望和真正的悔恨。

许娟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玉米地。她的心情很复杂，有后怕，有愤怒，也有一种挣脱了某种束缚的轻松。她明白了，善良不能没有锋芒，否则就是软弱，只会让恶人得寸进尺。

回到家，她把事情经过和自己如何处理，原原本本告诉了刘玉兰。

刘玉兰听完，非但没有责怪她“狠心”，反而赞赏地点点头：“做得对！娟子，你长大了！妈以前就是太要强，把你们护得太好，忘了教你们，这世道，人心险恶。对张小芳这种自己立不起来，还总想把别人也拖下水的白眼狼，就不能心软！你这次做得很好，既保全了自己家，也没把她往死里逼，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是她自己选了一条更黑的路。”

后来，张小芳果然没敢诬陷赵诚。但她在村里的名声也更臭了，关于她在玉米地被混子赵老四（村里一个有名的懒汉二流子）欺负的事，不知怎么还是隐隐约约传开了。

她爹和后娘觉得丢尽了脸，很快收了后河村瘸子家一笔不算丰厚的彩礼，急匆匆地把她嫁了过去，像甩掉一个包袱。

而那个欺负了她的混子赵老四，没多久就因为偷村里另一户人家的粮食，被逮个正着，人赃并获，被扭送去了派出所，估计也得关上一阵子。有人说，那天晚上看到刘玉兰和村长在村委会说了很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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