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过期不候
海城第一医院，院长办公室。
墙上的挂钟，秒针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时间，距离许南辰定下的一小时期限，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傅云博站在一旁，手心已经全是汗。
他知道这一个小时考验的不是许南辰的医术，而是京城那群人的决心。
许南辰本人却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
他正专注地看着一份普通病人的CT片，时不时在病历本上写下几笔。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份从容与平静，仿佛能将外界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抚平。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西山特护中心。
会议室里的空气，已经凝重到仿佛能拧出水来。
李振国和张援朝两位将军，死死地盯着面前一部红色的加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还有五分钟。”
一个年轻的军医看了一眼手表，声音干涩。
李振国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傅家和周家那些人的警告。
“别去试探许院长的底线，因为他没有底线。”
“他的规矩就是底线。”
当时他觉得是无稽之谈，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商人夸大其词。
可现在，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那个年轻人，真的敢拒绝！
他真的敢，把整个华夏军方的颜面，踩在脚下！
“他不会打来的。”
一个戴着眼镜的专家，绝望地摇了摇头。
“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种奇人怎么可能被所谓的国家大义所束缚？在他眼里，我们和燕子轩、陆景明，恐怕没什么区别。”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是啊，他们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用身份和权力去解决问题。
他们派李振国去，名为征召，实为命令。
这本身，就触犯了那位神医的规矩。
张援朝教授缓缓闭上了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悔意。
“我们摆错姿态了。”他沙哑地开口。
“我们是去求医，不是去征兵。可我们骨子里的傲慢，让我们从一开始就站错了位置。”
李振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了许南辰那平静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不屑，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淡漠。
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们会来，也知道你们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更知道你们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去。
墙上的时钟，秒针走完了最后一格。
一个小时到了。
红色的电话机，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丝声响。
死寂。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完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这两个字。
他们搞砸了。
他们用军人的傲慢，亲手掐灭了邓老最后的一线生机。
李振国的身体晃了晃，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要背负上贻误战机的罪名，在军史中留下耻辱的一笔。
“叮铃铃。”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深渊时，那部红色的电话，突然毫无征兆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在此刻听来不亚于天籁！
离得最近的李振国，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扑了过去，用颤抖的手一把抓起了听筒。
“喂？”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变了调。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年轻男声。
“我是许南辰。”
仅仅五个字，却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想要跪地叩拜的冲动。
“许医生！”李振国紧紧握着话筒，姿态放到了最低。
“您看完了？”
“嗯。”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五十年前，在西南边境的那场反击战中，邓老在指挥所被炮弹近距离波及。除了你们报告里提到的背部和腿部的伤，他的右侧耳后，是不是被一枚只有米粒大小的弹片碎屑，击穿了颅骨？”
许南辰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李振国和张援朝的耳边炸响！
两人猛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骇然！
这件事是军方的最高机密！
因为那枚弹片太小，且位置过于深入，当年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探查取出，为了稳定军心，这个细节被永久封存。
只有寥寥数人，和最原始的早已被列为绝密的档案里才有记载！
他们送过去的病历里，根本没有提这件事！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只凭着那些现代的扫描图，就逆向推演出了五十年前，那枚被遗忘了的，真正的病根？
“是。是的！”
张援朝抢过电话，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许神医，您说得一字不差。正是那枚弹片，这些年一直在缓慢地向脑干核心区移动，我们束手无策！”
他此刻，已经彻底抛弃了所有的怀疑和傲慢，对许南辰的称呼，直接从医生变成了神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准备飞机。”许南辰的声音传来。
“我明天到京城。”
“另外，让傅云博跟我一起去。”
“到了之后，我需要一间独立的实验室，和绝对的，不受任何人干扰的治疗权限。”
“病人还有救。”
最后的一句话轻描淡写。
却像是一道圣旨，让整个西山特护中心，瞬间从地狱，升回了天堂。
张援朝和李振国拿着电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没问题，一切都按您说的办！”
电话被挂断了。
会议室里，先是持续了数秒的安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一群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肩上扛着将星的国宝级专家，此刻像孩子一样，相拥而泣。
李振国放下电话，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那部恢复了平静的电话，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
他现在才明白。
许南辰不是迟到了，他是故意的。
他用那超出一小时的等待，来惩罚他们的傲慢。
又用那个直指核心的问题，来展示他神明般的洞察力。
他在用行动告诉他们：
神明的时间，过期不候。
但神明的慈悲，可以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快，快去准备！”
张援朝回过神来，立刻开始下达指令。
“用最高规格，迎接许神医，不，是迎接我们的救星！”
“通知塔台，清空一条航线，专机随时待命！”
“把最好的实验室腾出来，他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整个医疗中心，因为许南辰即将到来的消息，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而在海城，许南辰挂断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拿起外套，对傅云博说了一句。
“傅主任，收拾一下。”
“我们去一趟京城救一个人。”
傅云博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他知道，许南辰这是要带着他，去见证一个真正的，属于华夏医学界的，神迹！
许南辰的目光，望向窗外。
他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军方的权力，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
只是因为，他在那份病历的末尾，看到了一行小字。
【龙战野，一级战斗英雄，为国，身负战伤三十七处。】
这样的英雄，不该如此落幕。
医者当有仁心。
国士当为国士。
这也是他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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