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一碗鱼汤，满城风雨
顾辰跪在菜市场中央，嘶吼着自己的耻辱。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被无数手机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并以病毒般的速度，在海城各大社交媒体和本地论坛上疯狂传播。
【惊爆！省城医药巨头济世堂少东家，斗医惨败，当众下跪！】
【神人！海城第一医院许神医，以白菜豆腐为药，完胜千年何首乌！】
【是医术还是骗术？菜市场斗医事件深度解析！】
一时间，海城第一医院，许南辰，这两个词条的热度，甚至盖过了当红明星的绯闻。
医院的电话几乎被打爆，有真心求医的，有好奇打探的，更有甚者，是想拜师学艺的武侠小说爱好者。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许南辰，却早已回到了苏晴的公寓，将所有喧嚣关在了门外。
厨房里，许南辰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晚饭。
那条见证了历史的鲈鱼，此刻正躺在砧板上，被他改好了花刀，抹上姜丝和料酒。
他的刀工很好，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烟火气，倒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苏晴换了一身居家的棉质长裙，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优雅的脖颈。
她没有去帮忙，只是抱着手臂，静静地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从医院里的沉稳淡定，到菜市场的随性慵懒，再到斗医时的石破天惊，最后又回到这厨房里的寻常安稳。
苏晴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一趟奇妙的过山车，而许南辰，就是那个永远能让她感到安心的驾驶员。
“那株千年何首乌，你真的不打算要了？”苏晴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
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物，价值连城，就这么扔在菜市场，她想想都觉得肉疼。
“一个长在阴沟里的烂萝卜，有什么好要的。”许南-头也不回，语气里满是嫌弃。
“药性太霸道，阴气又重，普通人吃了是催命符，修行人吃了，也会污了自身气机，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远不如我这块豆腐平和。”
苏晴哑然失笑。也只有他，能把千年神药说得如此不堪，把一块钱的豆腐捧得那么高。
她走上前，很自然地从橱柜里拿出碗筷，开始摆桌。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仿佛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很快，清蒸鲈鱼，白菜豆腐虾汤，还有一个小炒肉，三菜一汤摆上了桌。
许南辰解下围裙，洗了手，在苏晴对面坐下。
“尝尝。”他给苏晴盛了一碗汤。
汤色奶白，不见半点油星，只有几片碧绿的白菜心和几块白玉般的豆腐，点缀着几只红彤彤的虾。
一股清甜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哪里是下午那锅丹药，分明是一碗精心熬煮的家常菜汤。
苏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极致的鲜美，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虾的鲜，白菜的甜，豆腐的醇，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温暖的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熨帖了她一整天的疲惫和心惊。
“好喝。”苏晴由衷地赞叹，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那是。”许南辰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做的，能不好喝吗？”
苏晴看着他那副求表扬的孩子气模样，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给他夹了一块鱼肉，自己也低头专心地喝着汤。
一碗汤下肚，她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连日来的精神紧张都得到了极大的舒缓，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吃过晚饭，许南辰自觉地去洗碗，苏晴则坐在沙发上，处理着手机里积压的医院事务。
邵家送来的那套羊脂白玉文房四宝，就静静地放在茶几上。
苏晴看着那套价值连城的礼物，再看看厨房里那个正在跟油污作斗争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忽然心念一动，走过去，打开了那个盒子，取出那方古朴的砚台和那锭散发着墨香的徽墨。
她走到厨房门口，对许南辰说：“碗先别洗了，帮我个忙。”
“什么？”许南辰回过头，手上还沾着泡沫。
“帮我磨墨。”苏晴把砚台和墨锭递给他。
许南辰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擦干了手，接了过来。
两人来到书房，苏晴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那是礼盒里配套的。
许南辰则往砚台里倒了点清水，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笨拙地开始磨墨。
他显然没什么经验，力道时轻时重，墨锭在砚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不是会写药方吗？怎么连墨都不会磨？”苏晴取笑道。
“我平时都用签字笔。”许南辰理直气壮。
苏晴笑意更深，她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伸出手，覆盖在他握着墨锭的手上，柔声说：“要用力均匀，速度要慢，像这样……”
她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馨香，拂过他的耳畔。许南辰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磨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
“怎么不磨了？”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手酸。”许南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苏晴脸颊发烫，却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许南辰忽然开口：“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太好，晚上总做梦，白天精神也差？”
苏晴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最近医院事情多，她确实压力很大，睡眠质量很差。
“手伸出来。”
苏晴依言伸出左手。
许南辰放下墨锭，转过身，两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的皮肤，让苏晴的心跳漏了半拍。
“心脾两虚，思虑过度。”许南辰很快就做出了诊断。
他看着苏晴那张略带憔悴的俏脸，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刚磨好的墨，在那张价值不菲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他写的不是药方，而是一段文字。
“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正是他之前让孙思邈回去抄写三百遍的《上古天真论》里的句子。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看似随意，却风骨天成，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道韵。
“以后每天睡觉前，把这段话默念三十遍。”许南辰放下笔，对苏晴说。
“比吃任何安神药都管用。”
苏晴看着宣纸上那力透纸背的字迹，又看了看他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被重重地触动了。
她忽然觉得茶几上那套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都不及眼前这张写着寻常经文的宣纸来得珍贵。
“好。”她轻声应道，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好，像是收藏一件稀世珍宝。
第二天，菜市场斗医事件持续发酵。
顾辰当众下跪道歉的视频，配上他那三声撕心裂肺的我是嘴贱的鱼，成了海城最新的网络热梗。
济世堂的股价应声大跌，顾家连夜发表声明，宣布免去顾辰在集团的一切职务，并派出一位家族元老，亲自带队前来海城，向许南辰赔罪。
而那位被许南辰一碗汤救回来的老人，也被记者扒出了身份。
他竟是海城大学一位退休的，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中医和古文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
老教授亲自接受了媒体采访，将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他更是将许南辰那番道法自然，以菜为药的理论，拔高到了哲学和大道的高度。
一时间，许南辰的形象，在公众眼中，已经从一个医术高超的神医，变成了一位近乎于道的在世圣人。
海城第一医院的门槛，快要被从全国各地闻讯赶来的人踏破了。
苏晴不得不紧急抽调了安保人员，在许南辰的诊室外拉起了三道警戒线，这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而许南辰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正开着苏晴那辆低调的沃尔沃，行驶在前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上。
副驾上，苏晴正在闭目养神。
昨晚她试着照许南辰说的，默念了三十遍经文，竟然真的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今天精神格外的好。
“我们到了省城，住哪里？”苏晴睁开眼，问道。
“邵家不是安排好了吗？”许南辰一边开车，一边随口回答。
邵家派人送请柬的时候，顺便也送来了省城最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房卡，服务周到得令人发指。
“我不想住酒店。”苏晴摇了摇头：“太吵了。”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了许多：“我在省城，有套小公寓。是我读大学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一直空着。虽然不大但挺安静的。”
许南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那略带期盼和紧张的眼神，忽然就笑了。
“行啊。”他点了点头：“正好，省得我再出去买锅了，酒店里的锅不好用。”
苏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男人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这么实际，又这么让人安心。
车子下了高速，驶入繁华的省城。
相比于海城的秀丽，省城更显大气磅礴。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处处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历史底蕴和走在时代前沿的现代气息。
苏晴按照导航，将车开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环境极为雅致的高档小区。
两人刚从车上下来，许南辰的脚步，却忽然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栋楼的某个阳台。
那里，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气质阴柔俊美的年轻人，正端着一杯红酒，凭栏而立。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许南辰的目光，对着他，遥遥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轻视，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如同毒蛇盯上猎物般的，森然的寒意。
齐子轩。
他竟然也住在这里。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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