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寿宴风波，以病为棋
整个宴会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手捧蛋糕，一脸认真请教问题的年轻人，和那个被问得明显愣住的寿星公身上。
邵秉坤戎马一生，商海沉浮数十年，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
可今天，他也被许南辰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许南辰那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故作姿态，没有恃才傲物，只有对食物最纯粹的纠结。
邵秉坤忽然就笑了，笑得极为开怀。
“哈哈哈，许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他指着那块黑森林蛋糕，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尝尝这个，巧克力醇厚，奶油不腻，配上樱桃的微酸，口感层次丰富，老头子我年轻时，最喜欢这一口。”
“是吗？那我试试。”许南辰从善如流，叉起一小块黑森林蛋糕，放入口中，品了品，然后点了点头。
“嗯，确实不错。”
两人就这么站在餐台前，旁若无人地，开始交流起吃蛋糕的心得。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宾客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决，跺一跺脚整个江东都要抖三抖的邵秉坤吗？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一言定生死，让无数大佬折腰的许神医吗？
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苏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老一少和谐的画面，心里那点紧张感，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发现许南辰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将任何复杂、紧张的局面，都拉回到他自己那简单、随性的节奏里。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邵爷爷，您今天可是寿星公，怎么能陪着一个外人，在这里聊些吃吃喝喝的闲事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齐子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脸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仿佛一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公子，在对亲近的长辈撒娇。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了许南辰。
他将许南辰定义为外人，将他的行为贬低为吃吃喝喝的闲事，看似无心，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割裂许南辰和邵秉坤刚刚建立起来的融洽关系。
邵秉坤脸上的笑容，淡了半分。他看了一眼齐子轩，又看了一眼专心吃蛋糕的许南辰，缓缓开口：“子轩，不得无礼。许先生是我的贵客，更是我的恩人。”
他口中的恩人二字，说得极重。
这等于是在向全场宣告，他邵家，欠许南辰一份天大的人情。
齐子轩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寒芒。
他知道，自己第一步试探，失败了。
这个许南辰在邵秉坤心中的分量，比他预想的还要重。
“邵爷爷说的是，是子轩失言了。”他很光棍地认了错，然后话锋一转，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邵爷爷，这是我父亲特地为您寻来的寿礼。知道您不好金玉，便为您备了一份雅物。”
他打开木盒，一股清幽的，能让人瞬间心神安宁的异香，弥漫开来。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造型古朴的线香，香身呈暗金色，上面似乎还有着天然形成的，如同云纹一般的纹路。
“这是传说中的静神香？”人群中，有识货的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正是。”齐子轩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自得。
“此香乃是用沉水万年的阴沉木心，辅以七七四十九种静心安神的药材，由我齐家秘法炮制而成。只需点燃一寸，便可让方圆十丈之内的人，摒除杂念，心神归一。对邵爷爷您这种思虑繁重，心神耗损之人，更是有延年益寿，温养神魂之奇效。”
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既彰显了齐家的底蕴，又精准地搔到了邵秉坤的痒处。
果然，邵秉坤看着那支静神香，眼中也露出了欣赏之色。
“好东西，文海有心了。”他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这份礼。
齐子轩见状，心中暗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齐家才是真正懂得养生，懂得道的世家。
而许南辰那种，不过是治病的术，是下乘。
送完礼，齐子轩并没有罢休。
他转过头，看向许南辰，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许先生，久闻您医术通神，能决生死，断阴阳。子轩不才，也对岐黄之术略有涉猎。今日有幸，斗胆想向许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正戏要开场了。
许南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蛋糕盘，用餐巾擦了擦嘴，抬眼看着齐子轩。
“说。”他只吐出一个字。
“是这样的。”齐子轩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这次来省城，还为邵爷爷带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也想为邵爷爷贺寿。”
他拍了拍手。
宴会厅的侧门被打开，两个护工，推着一张轮椅，缓缓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长发如瀑，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但她的眼神，却是空洞的，呆滞的，没有一丝神采。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位是邵爷爷的远房侄孙女，叫邵灵儿。”齐子轩介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
“灵儿小姐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双亲。从那以后，她便成了这个样子。”
“不哭，不笑，不言不语。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任何反应。我们请了国内外最顶级的脑科专家和心理医生为她会诊，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结果都是，她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大脑也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
“专家们最后的结论是，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因巨大精神创伤导致的深度自我封闭症，也叫心因性木僵。”
齐子轩顿了顿，目光直视着许南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想请教许先生的是，这种病，中医称之为何？又该如何医治？”
这个问题，阴毒至极。
他抛出的，是一个现代医学都束手无策的心理疾病范畴的难题。
这种病的根源，不在生理，而在心理在神。
你许南辰不是能治百病吗？你不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吗？
好，我今天就给你一个身体机能完全正常，只是心死了的人。
我看你怎么治？
你用针扎哪里？
你用药开什么方？
总不能说，她的病根是菜市场的鱼嘴太贱吧？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南辰的身上。
邵秉坤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轮椅上那个如同木偶般的孙女，又看了看一脸成竹在胸的齐子轩，心里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图谋。
这个局，设得太巧，也太狠了。
它直接绕开了所有许南辰擅长的领域，将问题，引向了最虚无，最难以捉摸的神魂层面。
如果许南辰说治不了，那他神医的名头，便有了瑕疵。
如果他强行医治，一旦失败，或者用了什么过激的手段，那他草菅人命的帽子，就再也摘不掉了。
苏晴的心，也瞬间揪紧了。
她也是医生，她很清楚，这种心理层面的疾病，有多么棘手。
这已经超出了传统意义上治病的范畴。
然而，许南辰的反应，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了那个叫邵灵儿的女孩面前。
他蹲下身，与女孩平视。
他看着女孩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女孩的任何部位，只是轻轻地，拂过她眼前的一缕乱发，将它别到耳后。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做完这个动作，他站起身，转头看向齐子轩，平静地开口。
“你问我，这叫什么病？”
“这不叫病。”
许南辰的回答，让全场哗然。
“这不是病，是什么？”齐子轩追问，他觉得对方是在故弄玄虚。
许南辰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齐子轩身后的，一个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从那个男人一进来，许南辰就注意到了他。
他身上，有一种和邵灵儿身上那股死寂之气，同出一源的味道。
“三年前，那场意外，不是意外是人为吧？”
许南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那个中年男人耳边炸响。
中年男人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齐子轩的脸色，也第一次，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许南辰没有理会他们，他看着轮椅上的女孩，继续说道：
“她的魂，丢了三魄。”
“惊魂、气魂、尸魂，这三魄，被人用邪法，强行从她体内抽走了，封印了起来。”
“所以，她感觉不到惊恐，也无法呼吸吐纳天地之气，身体更如同行尸走肉。”
“这不是病这是咒。”
许南辰的目光，如同两把无情的利剑，最终落在了那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身上。
“而下咒的人，就是你吧？”
“邵灵儿小姐的亲叔叔。”
一句话石破天惊。
整个宴会大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那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的中年男人。
齐子轩脸上那温润的笑容，也终于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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