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尘埃落定，暗格藏龙
许南辰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诊断，只是在评价一道菜的咸淡。
他留下的是一个陷入死寂，气氛诡异到极点的宴会厅。
柳老爷子僵在主位上，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早已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为骇然的情绪。
附骨疽。
这三个字像三柄淬毒的钢针，精准地扎进了他身体最隐秘的痛处。
他这双腿的毛病，已经有好几年了。
每到阴雨天或者秋冬交替，膝盖深处就泛起一阵阵阴冷的刺痛，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
他看过无数名医，做过最全面的检查，西医的结论是退行性关节炎，开了些止痛药；
中医的说法是风寒湿痹，开了些温经散寒的方子。
药吃了不少，但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种蚂蚁啃噬般的具体感受，因为那听起来太过怪诞。
可今，这个年轻人，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孙女婿，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他隐藏最深的痛苦，一语道破。
更让他心神俱裂的是，对方连那根檀香木藏在书房西墙的暗格里，都一清二楚。
那个暗格是这座王府建成时就留下的，除了他自己和已经过世的父亲，柳家再无第三人知晓。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真的能望气？
柳老爷子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去，把我书房里那件东西拿出来。”他对着身后一个侍立多年的老管家，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吩咐道。
老管家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老爷子指的是什么。
柳老爷子闭上眼，疲惫地摆了摆手：“去西墙从上往下数第三块砖，向里推。”
老管家心中巨震，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另一边，魏子轩还瘫在地上，他看着许南辰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他完了，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柳玉茹快步走到父亲身边，脸上满是担忧：“爸，您别听他胡说，他就是……”
“你闭嘴！”柳老爷子猛地睁开眼，厉声喝道。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丝后怕：“我们所有人都看走眼了。小晴带回来的，不是一条过江的锦鲤，而是一条我们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过江真龙！”
柳玉茹被父亲的雷霆之怒吓得不敢再言语，她看着满座宾客那敬畏、震撼、复杂的目光，再回想起自己之前对许南辰的种种挑剔和不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苏晴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个正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
“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揭穿魏子轩的病，还把外公的隐疾也抖了出来，这等于把柳家和魏家的脸面，都扔在地上踩了一遍。
“有吗？”许南辰连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反问。
“当然有！”苏晴有点气结：“你让他们以后怎么下台？”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许南辰的语气理所当然：“我只是想早点结束那顿饭而已。那道清蒸石斑鱼，蒸老了至少三分钟，鱼肉都柴了。还有那个酱鸭，甜得发腻，简直是暴殄天物。”
苏晴彻底没脾气了。
搞了半天，他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只是因为嫌弃菜不好吃，想早点回家睡觉。
她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心中的那点担忧和埋怨，也烟消云散了。
或许，这就是他吧。永远用最简单的逻辑，处理最复杂的事情。
在他眼里，天大的权势纷争，人情世故，可能真的还不如一条蒸得恰到好处的鱼来得重要。
她看着他那张在路灯光影下显得有些慵懒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那我外公的腿，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
“嗯。”许南辰应了一声：“附骨疽，寒毒入骨，已经伤及本元。阳气再这么耗下去，下肢经脉会彻底坏死。到时候，就只能坐轮椅了。”
苏晴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不过，”许南辰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把那块破木头扔了，再用艾草泡泡脚，睡几个安稳觉，也就好了七八分。”
苏晴听闻这话，彻底愣在当场，突然发现，自己永远也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脑回路。
当他们的车驶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时，柳家的那名老管家，已经带着两个人，恭恭敬敬地等候在了电梯口。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用黄缎包裹的长条形物体。
看到许南辰下车，老管家快步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比之前在家宴上，还要恭敬百倍。
“许先生。”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爷子让我把这件东西给您送来。另外，魏家的魏子轩少爷，也已经送回去了。老爷子说，您什么时候有空，就请您过去一趟，至于诊金，只要您开口，柳家绝无二话。”
许南辰看了一眼那个黄缎包裹，没有接。
他只是对苏晴说：“我累了，想洗个澡。”
说完，便径直走向电梯。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她对那名老管家歉意地笑了笑：“王叔，我们先上去了。外公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老管家看着两人走进电梯，捧着手里的传家宝，在原地站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苦笑。
这位新姑爷的脾气，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电梯里，苏晴看着许南辰，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收下？那可是五百年的老山檀，你不是正好需要吗？”
“他那是求我吗？”许南辰靠在电梯壁上，淡淡地反问。
苏晴瞬间明白了。
柳老爷子让管家送东西过来，又提了魏子轩，言语之间虽然恭敬，但本质上还是一种交易。
他想用这根檀香木，来换两个人情，一个是魏家的，一个是他自己的。
这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是再正常不过的等价交换。
但在许南辰这里，行不通。
他治病看的是心情，而不是你拿出什么筹码。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不管我外公了？”苏晴有些担心。
“看情况吧。”许南辰打了个哈欠：“如果明天早上有好吃的早餐，我心情好的话，或许会考虑一下。”
苏晴彻底无语了，她决定明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去给这位大爷准备一顿能让他龙颜大悦的满汉全席。
然而，第二天一早，当许南辰还在睡梦中时，酒店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柳老爷子本人。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晨练服，身后只跟了那个老管家。
曾经身居高位，气场逼人的老人，此刻脸上却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和一种放下所有身段的诚恳。
他的手里亲自捧着那个用黄缎包裹的檀香木。
“南辰啊，”柳老爷子看着还睡眼惺忪的许南辰，脸上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老头子我，亲自来给你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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