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清风化雨，一语破局
柳默尘的动作很快。
或者说在京城这片地界上，只要柳家想查一个人，就没有查不到的底细。
第二天，一份关于许南辰的，详尽到令人发指的调查报告，就摆在了柳默尘的办公桌上。
报告很厚，但内容却简单得可怜。
“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柳默尘看着报告，眉头紧锁。
一个人的过去，不可能这么简单。越是简单，背后隐藏的东西就可能越深。
“他唯一的弱点，或者说唯一的软肋，就是苏晴。”旁边的心腹分析道：“但他现在是苏晴的丈夫，有苏家和柳家护着，想从这方面下手，几乎不可能。”
“不。”柳默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还有一个弱点。”
“什么？”
“他太傲了。”柳默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那种视权贵如无物，视规则如草芥的行事风格，在海城那种小地方，或许能被当成是高人风范。但在京城，这就是取死之道。”
“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在这里，最可怕的不是权势，而是人心是舆论。”
柳默尘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苏家和柳家，都保不住他。”
几天后，柳老爷子为了感谢许南辰，特地安排了一场小型的文化雅集。
地点在琉璃厂的一家百年老店荣宝斋。
到场的都是京城文化圈里泰斗级的人物。
有故宫博物院的老专家，有国画界的领军人物，还有一位德高望重，被誉为当代书圣的国学大师，齐白石的关门弟子——方砚农方老。
方老年近九十，精神矍铄，一手书法出神入化，一字千金，是真正的国宝级人物。
柳默尘也陪同出席，他今天一改往日的精明干练，表现得极为谦逊有礼，对各位老先生嘘寒问暖，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
雅集上，众人品茶论道，鉴赏古玩字画，气氛好不热烈。
许南辰对这些毫无兴趣，他觉得那些瓶瓶罐罐，还不如荣宝斋旁边那家小店卖的芸豆糕好吃。
他正百无聊赖地，研究着盘子里一块驴打滚的糯米和豆沙的比例。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正在挥毫泼墨，为众人展示书法的方砚农方老，忽然手腕一抖，毛笔掉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紧接着，他脸色一白，捂着胸口身子一软便朝着地上倒去。
“方老！”
“快，叫救护车！”
现场瞬间大乱。
方老的学生和家人，立刻围了上去。
柳默尘第一个冲上前，他一边指挥着众人不要乱动，保持空气流通，一边大声喊道：“许先生呢？许先生是神医，快请许先生过来看看！”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个还在吃驴打滚的许南辰身上。
许南辰皱了皱眉，他很讨厌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苏晴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方老在京城的地位非同一般，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我们两家都会有大麻烦。”
许南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点心，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看了看方老的脸色，又抓起他的手腕搭了一下脉。
“是急性的心肌梗死。”许南辰很快给出了诊断。
“那怎么办？能治吗？”方老的一个学生焦急地问道。
“能。”许南辰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摊开来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然而，就在他准备施针的时候，柳默尘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许先生，不可！”柳默尘的脸上，带着一种为了你好的焦急和凝重。
“心肌梗死非同小可，黄金抢救时间只有几分钟。您这针灸，万一要是没效果，或者起了反作用，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机，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啊！”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
“是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是等救护车来了，送医院最稳妥。”
“中医针灸治个头疼脑热还行，这种急症，怕是不行吧？”
质疑声四起。
柳默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已经安排好了人，在外面散播消息。
只要许南辰今天敢动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被扣上一顶草菅人命，延误治疗的大帽子。
到时候舆论发酵，千夫所指，就算柳家也保不住他。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逼着你往里跳的陷阱。
许南辰看着柳默尘那张写满了虚伪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收起了银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地说道：“你说得对，人命关天，还是送医院比较稳妥。”
说完他竟然真的就退到了一旁，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
这一下，轮到柳默尘傻眼了。
他设想过许南辰会据理力争，会强行施救，唯独没想过他会直接放弃。
这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几欲吐血。
“许先生，您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您可是神医啊！”柳默尘急了，他必须逼许南辰动手。
“我又不是他们家人，也不是医生，我凭什么要救？”许南辰的回答，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反驳。
“再说了，是你自己说的，怕担责任。我这人最怕麻烦了。”
眼看着方老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也开始发紫，他的家人和学生都快急疯了。
“许先生，求求您，救救我老师吧！”方老的大弟子，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直接跪在了许南辰面前。
许南辰依旧不为所动。
他只是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一杯方老刚才喝过，还剩下半杯的茶水。
那是一杯西湖龙井，茶汤碧绿，清澈见底。
他又看了一眼荣宝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的是一株傲雪的梅花。
然后，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边的人听，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天干物燥的，人也容易上火。喝点绿茶败败火是好的。可惜了，这龙井是新茶，寒性太重。老人家年紀大了，阳气不足，压不住这股寒气。寒气攻心，血脉凝滞，可不就堵住了吗？”
“其实也简单，找点热性的东西，把这股寒气化开就好了。”
他说着，随手从旁边一个摆件上，掰下了一小块。
那是一个用鸡血石雕刻的印章。
他把那块小小的红得像血一样的石头，扔进了方老那半杯凉茶里。
“这鸡血石，又叫朱砂石，性甘，微温，专入心经，能镇心安神，最能化解寒湿。用这石头泡泡茶，以石之温性，化茶之寒性，温水送服，那股堵在心口的寒气，自然就散了。”
他说的这番话，神神叨叨，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用石头泡茶治病？还是治心肌梗死？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柳默尘的脸上，更是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看到许南辰的荒唐和无知。
然而，方老那个已经跪下的弟子，在绝望之中，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看着杯子里那块慢慢沉底的红色石头，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老师，一咬牙端起那杯茶，撬开老师的嘴小心翼翼地灌了下去。
半杯冰凉的茶水下肚。
奇迹发生了。
原本已经脸色发紫，呼吸都快要停止的方砚农，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咳嗽。
紧接着，他那紧闭的双眼，竟然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虽然还很虚弱，但那涣散的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了一丝神采。
整个荣宝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柳默尘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然后又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就在这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许南辰看了一眼窗外，又打了个哈欠，对苏晴说：“走吧，那家芸豆糕快卖完了，再去晚了，就吃不上了。”
说完，他拉着苏晴，在众人那如同看神仙一般的目光中悠然离去。
只留下一个被彻底颠覆了认知的世界，和一个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柳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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