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罢了，我自己去一趟厨房。”
裘妈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些糟心事，别让老夫人知道，免得她老人家生气。”
说完，她端起托盘，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一样。
小丫头望着裘妈妈的背影，连忙抬手擦了擦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您放心，奴婢绝不会多嘴的。”
老夫人年事已高，可不能再为这些琐事烦心。
裘妈妈前脚刚走，里屋就传来了晏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沙哑：
“外面这是怎么了？”
晏老夫人刚才在诵经，隐约听到裘妈妈的声音，却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小丫头连忙打起帘子进去，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声音也放轻了许多：
“没……没什么，就是奴婢刚才不小心碰倒了茶碗，惊扰了老夫人。”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不定，不敢去看晏老夫人的眼睛。
晏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目光从小丫头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她紧紧攥在一起的手上。
“无事就好。”
晏老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她见屋里只有小丫头一人，便问：
“裘妈妈呢？怎么没见她？”
小丫头心里一惊，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连忙稳住心神，笑着回话：
“裘妈妈……裘妈妈她说她肚子有些不舒服，去……”
她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晏老夫人看着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地捻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
这小丫头想瞒她，还差得远呢。
只是……
晏老夫人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这庄子上的人，莫非是起了什么心思？
她估摸着，八成是厨房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可裘妈妈和小丫头都不说，显然是不想让她担心。
晏老夫人也不想再追问，只闭上眼，继续捻着佛珠，口中轻声诵经：
“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丫头如释重负，暗自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终于熬过这一关。
她低着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把帘子放了下来。
厨房里，几个婆子正围着桌子吃得热火朝天。
桌上摆着一大盆鸡汤，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盘炖得酥烂的肘子，油光锃亮。
几个婆子边吃边聊，时不时发出几声嬉笑，好不热闹。
裘妈妈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景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她强忍着怒火，走到桌边，将托盘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几个婆子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掩饰的笑容。
厨房管事吴大嫂子，正拿着一个鸡腿啃得起劲，嘴角还沾着油渍。
她看到裘妈妈，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哎呦，这不是裘妈妈吗？您怎么来了？”
其他几个婆子也纷纷起身，脸上都带着几分尴尬和不自然。
裘妈妈冷冷地看着她们，眼神像是刀子一样，恨不得把她们一个个都给剐了。
“怎么，我不能来？”
裘妈妈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倒是挺会享受的，鸡汤肘子，一样不落，比主子还会过日子。”
吴大嫂子干笑两声，连忙放下手中的鸡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您这话说的，我们哪能跟主子比，这不是……”
她眼珠子一转，
“这不是老夫人不爱吃这些油腻的嘛，昨儿个剩下的，扔了怪可惜的，我们就给炖了。”
她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您也别见怪，我们还以为您不爱吃这些呢，就没给您留。”
裘妈妈冷笑一声：
“我可不敢吃你们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谁来伺候老夫人？”
她指着托盘里的冷饭冷菜，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们给老夫人吃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自己却在这里大鱼大肉，这是哪家的规矩？”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苛待老夫人？”
吴大嫂子被裘妈妈的气势吓了一跳，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但她仗着有人撑腰，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
“这大冷的天，饭菜一出锅就凉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再说了，老夫人对荤菜完全没胃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您要是想让老夫人吃点热乎的，不如去跟庄子上管事的说说，让他派人去镇上买些新鲜的菜回来。”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这大冬天的，新鲜菜可不好买，就算买到了，价钱也贵得很。”
吴大嫂子心里清楚得很，庄子上的人都是听钱雅芝的，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过气的老夫人花冤枉钱。
她这么说，就是为了故意气裘妈妈。
裘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吴大嫂子，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好，好得很！”
“你们给我等着！”
她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吴大嫂子看着裘妈妈狼狈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冲着其他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又围坐在一起，继续吃喝起来。
“呸，什么东西！”
吴大嫂子往地上啐了一口，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个过气的老货，还想在我们面前摆谱，真是笑死人了！”
“咱们只管听夫人的话，好好‘伺候’这位老夫人，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几个婆子一边吃着，一边小声地议论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笑声。裘妈妈脸色阴沉，几乎能拧出水来。
吴大嫂子却像没看见似的，
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这对主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真以为这儿还是京城的苏府，能由着她们作威作福？
能给她们送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嫌这嫌那。
嫌冷？
行啊，
那就让你们吃个够！
吴大嫂子心里冷笑，
反正这里山高皇帝远，苏府的人也管不着。
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人撑腰呢，谁怕谁啊？
吴大嫂子脸上堆起笑，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裘妈妈，您是不知道，老夫人现在可是邪祟的宿主，得吃差点，不然容易让邪祟发作，那可不得了。”
她顿了顿，故意把声音拔高了几分：
“再说，现在吃差点，等熬过去了，以后就能享福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裘妈妈？”
吴大嫂子心里清楚得很，这老太太落到今天这地步，纯属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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