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施针
沈染染被他这样抱着,神奇地竟然没有被唐突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靠在父亲兄长的怀里一般,只觉得无比安心。
耳边传来他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有节奏的跳跃,让她一时慌乱的心情被悄悄的抚平,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沈染染从他怀里抬起头,闷闷地说:“谁说我还没长大?二婶都开始叫表舅母帮我物色人家了。”
熊峥听到她的话语,眼光微沉,道:“什么?”
“表舅母说,过几个月我就及笄了,要早些物色人家,不然迟了好人家就被挑光了。可是表哥,我还不想嫁人。”父母还没寻到,怎么能匆匆忙忙就把自己嫁出去呢。
熊峥闻言,眉眼间顿时浮现一层冷色:“放心,这辈子你的婚事我说了算。”看谁敢觊觎你。
不知怎的,沈染染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他既然这么说,她便安心地顿首应下。丝毫不觉得由表哥来决定她的婚事有什么不妥。
忽然,沈染染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她从熊峥怀里退出来,拉住他的衣袖往外走:“表哥,那人喝醉酒,掉到池子里会不会死啊?我们赶紧去救他。”
沈染染坚持要求熊峥带她去荷池确认一下那人状况,不然要是真出了人命,她可无法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熊峥耳目聪明,哪里不晓得门外有人。他待沈染染一向用心,亦不会为了个不重要的人刻意收敛。
宋玉颜在门外瞪大了眼,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万万没想到竟会让她看到两人这般亲密的一幕,顿时心如刀绞,连推门而入的勇气都没有,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沈染染拉着熊峥赶到那荷花池的时候,池子里哪还有人影。地上有一大滩水渍,留下许多湿淋淋的印迹。
她看到这场景,心里大定,当即就要沿着印迹追去。熊峥一把将她拦下:“你先去席上,我来找人。”
今日村里几乎人人都到宋家贺寿吃酒,村道上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宋玉颜一个人在家附近的乡间野道上行走,胸中郁气难以排解。路过一处隐蔽的角落,偶尔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都成了她心烦意乱地因由。
这两日家里百般劝阻她,不要再去青山村。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都是她想何时去就何时去,爹娘从来不管她的。如今却不知是怎么了?事出反常即为妖。爹娘怕是急着给她定亲罢?
原本婚姻之事皆是父母做主,她并无太多意见。爹娘这么疼她,必定不会委屈了她。可谁让她一见熊峥误终身,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但一想到熊峥对沈染染百般照顾,对她却从头至尾极为冷清,心里又有些钝痛起来。一针一针细细密密地扎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她闭上眼,无力地捂着心口,蹲下身。额上冷汗沁出,脸色发白。如同患了心疾一般,疼的无法言语。
“姑娘,你没事吧?”宋玉颜闻言,勉力睁开眼,眼前是一双穿着布鞋的大脚,还有黑白色布衣的下摆,瞧这制式大约是书生常穿的澜衫。
对方见她动也不动,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便蹲下身来。宋玉颜只是突然有些难受,如今缓缓倒也好了几分,她抬起头朝对方善意的笑笑。
那人生的十分高大,即使他蹲着,宋玉颜亦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他剑眉星目,十分俊朗,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我没事。”宋玉颜苍白的笑笑,她想要站起身,头却有些犯晕,胸口刺痛难当,真是站都站不起来。她只好勉力开口道:“可否劳烦公子扶我去那边亭子里歇一下。”
“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等他小心扶着宋玉颜到旁边避风的亭子里歇息时,宋玉颜才看清他穿的正是云栖书院的衣裳。
云栖书院算是云州城里最好的书院。进入云栖书院念书的,多半是县里拔尖的人才。因此能进云栖书院,在他们这些普通村里人家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青山村统共也就两个孩子在云栖书院念书,况且年纪尚小,并无像他这般年纪的云栖学子。
宋玉颜见此人面生,虽心有感激,却不想多做应付,只想一个人好好待着,便道:“小女子已无大碍,多谢公子相助之恩。”
那人彬彬有礼地撩袍在她对面坐下:“姑娘不必多礼,在下略通歧黄之术,方才替姑娘把了脉。姑娘思虑过重,肝气郁结,不知姑娘方才可是一时胸闷气短,胸胁窜痛?”
“确实如此,近些时日小女子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很是困扰。”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何如此,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又有什么办法。
那人闻言,心下已明了几分,道:“姑娘思虑过重,解铃还须系铃人。”
顿了顿,又言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小生愿为姑娘施几针缓解症状。”
宋玉颜见他从袖口拿出一个诊包,打开一看,里头有许多银针。宋玉颜现在虽然好上许多,却仍是难受,便点头应允。
那人见她同意,示意她挽起袖子,要在她手上臂上扎针。女子身体毕竟不能随意露出来,而手上及小臂上就有六条经脉汇聚,因此只要对症,在手臂上针灸也有相同效果。
宋玉颜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并没有那么严苛的男女大防。但是被一个陌生男子瞧去了藕臂上的肌肤,仍是让她面带几分羞色,苍白的面孔倒是恢复了几分红润来。
那人施针时十分专注,宋玉颜瞧了他几眼,他丝毫没有察觉似的,一心扑在了针灸上。宋玉颜小时候也针灸过,是以并不害怕。但是他施的针却与往常其他医者的施针方式极为不同,一针下去虽不痛,却似有千斤力道蕴于其中,只听“啵”地一下,仿佛一下子将经络贯通一般。过得须臾,扎针的穴位便开始微微发热,一时间整个人都舒畅起来。待十数根银针全数扎在宋玉颜两只玉臂上时,那人额上已是沁出了汗来。他闭目坐在石凳上稍稍养神,一刻钟之后,他才睁开眼,将针一一拔出,收在另外的袋子里。
宋玉颜十分惊异,这才一刻钟的时间,先前的胸闷疼痛完全消失不见,一身轻松。顿时对他的医术十分敬服。
“公子医术了得。小女子十分感激。”
那人收好诊包,依旧放回袖中,抬头看她,礼貌的笑了笑:“举手之劳,何须言谢。只可惜莫某只会医病不会医心。还望姑娘爱惜身子,少些忧思才成。”
说着他两手一揖,准备告辞。
宋玉颜见他要走,上前一步,从怀里摸出一角银钱来:“莫公子请留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这里有些银钱,权当谢礼,还望莫公子莫要嫌弃。”作为村里人家来说一角银钱已经算不得少,但要寻个好大夫却不见得多。宋玉颜今日身上未带银钱,这一角银钱还是先头遗留在荷包里的。她不想白白受了他人恩惠,执意想要他收下,以示感激之情。
怎知那人对她微微一笑,长身玉立,气度不凡,让人如沐春风。
他说:“我只医有缘人。”留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
宋玉颜回到母亲身边时,发现沈染染已经不在屋里了。这时,前头正巧传来话准备开席了。宋玉颜便同刘氏扶着宋老太太往外头走去。
因为这次为了过这七十大寿,宋家花了不少银钱心思,席开五十桌之外,还从请了附近村里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东山根村可是好多年都没有这般热闹了,村民们都搬着长条凳到戏台前占座,孩子们抓了里长家摆在桌上的糕点糖果,嘴里兜里都塞的鼓鼓囊囊的,开心的同过年一般。
主宴席就摆在了宋老太爷这位老寿星所在的堂屋里,这次熊家的人因为戴孝在身都没有来,坐在主桌上的不是附近的乡绅,就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作为熊家唯一的代表——沈染染则被安排在下首的一张桌子上。沈染染与宋玉颜一样,分坐在宋老太太和刘氏的两旁。
方才熊峥亲自把她送进宋家大院里。他身形高大,太易辨认,不便与她一道入内,就一直目送着她进来,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已经回了青山村。
她抬头往四周扫了扫,都是陌生的脸孔。正当这时,身侧似乎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她感应般地转过头去,原来熊峥正坐在院外的一颗老树高高的枝丫上,静静地望着她。那棵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极易用来朵藏,若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熟悉,沈染染兴许还发现不了。
见他直直地望着自己,沈染染便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露出颊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显得十分乖巧可人。
“染染,你看什么呢?快吃吧。”沈染染回过头见刘氏舀了碗鸡汤给她,道:“你身子骨这么瘦弱,可得多吃点。不然一会儿峥哥儿可要说我没照顾好你了。”
沈染染正喝着汤,闻言连着呛了几声,她捂住嘴,脸呛得通红,悄悄往那树上瞧了眼,却正对上熊峥探寻的眼神。
沈染染不敢直触他的眼神,连忙转过身来,喉咙里的异样感顿时消散。
没想到表哥还有能治疗咳嗽的功效。
听到她呛咳的声音,宋老太太也转过头来:“好孩子,慢些吃。”
沈染染乖巧的应声是。
宋玉颜坐在宋老太太身边,对沈染染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不知是不是有有个先入为主的看法,便觉得她无论做什么都有些惺惺作态。
好好的喝口汤也能呛着,真不愧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一点教养也没有。
两人坐得这般近,令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她抬眼四周围打量了一圈,发现隔了两桌的位置有个眼熟的白衣澜衫的男子。那人侧对着她坐着,那眉眼轮廓可不正是给她施针的莫公子么。
她一向对这些沾亲带故的亲眷朋友不大关心,里头的各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不愿意去了解。刘氏见她这般惫懒,也不逼她,想着等她订了亲了,再与她说一两句也不算迟。方才在屋里,各家女眷聊天打趣时,她也是心不在焉。是以她只知与宋氏熊氏相熟的莫家有好几户,却弄不清拿莫公子到底是哪家的了。
方才他那针技着实有些神,才那么一小会儿,不适感就全消了,有机会还是要向他好好道谢一番才是。
另一头的沈染染同样有些食不下咽,任谁被人盯着,都吃不下几口饭吧。她看了看隐蔽在树叶之中的熊峥,轻叹了口气,就放下筷子,借口回青山村了。刘氏不放心她一人回去,特地叫了人,哪知沈染染只红着脸,推说不用,却不说缘由。直到两人出了门,才发现熊峥驾着牛车早早地在不远处等着了。刘氏揶揄的瞧了沈染染一眼,令她顿时羞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直低着头,快步往牛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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