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冯从黛见女儿拿着一块旧的有些泛黄的布问她,笑道:“你刚生出来就是稳婆用这个襁褓把你包住,再用杯子把你包起来,送到你爹怀里的。”
“为什么是我爹怀里?”
一旁的紫鸢笑道:“小姐当初连生两胎,把你生下来后就脱了力,睡了两天才醒呢。听说老爷当初抱着刚出生的两个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着实有趣。”
“紫鸢姨,你当时不在么?”
紫鸢摇摇头:“说来也怪,小姐生产前两日,也不知吃了什么,拉肚子拉个不停,寻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我平日里注意些。结果整整拉了七天才渐渐好转。等我好的时候小姐早就生完了。”
沈染染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道:“那这个字是谁绣的?为何不绣几朵花呀?”
冯从黛假意未瞧见的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赶紧过来喝口茶吧。”
紫鸢却微微一笑,悄悄在沈染染耳边道:“你娘向来只会绣字,你何曾见过她绣花?”
沈染染噗呲一笑,怪不得她从未见过母亲做女红呢,原来如此。她见这几块因摆放时间过长而有些自然发黄的襁褓仍能用,便主动请缨要在上面绣上些花样来,日后好给弟弟用。
冯从黛只要能让女儿高兴地事,从不阻拦,就随她去了。
夜凉如水,一灯如豆。
极细微地“吱嘎”一声,芜岚院沈染染闺房的门被人推开。
熊峥一身夜行衣的装扮走进来。沈染染第一时间吹熄了油灯,生怕灯下的影子暴露了他。熊峥扯下蒙面的布巾,三下两下把夜行衣给脱了下来。
沈染染极为贤惠地给他递了一杯水,目光灼灼地望向熊峥,像是一个祈求获得别人褒奖的孩子。熊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笑说:“什么事?”
这时,染染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布巾。因为房里熄了灯,光线比较暗,瞧不清楚。沈染染忙拉着他走到窗边。
月光从纸窗外一点点透射进来。她把那块布巾对着月光,那角上整整齐齐地绣着“言黛”两个字。
只听沈染染说道:“我娘极少做女红,当初她刚成婚便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就兴致勃勃地做了几块襁褓。这可是我与姐姐小时候用过的。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熊峥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乍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惊。难道当年小李子公公之死与沈家有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又多了一些线索。熊峥直觉这件事沈家必定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这几日冬青是彻底的憋屈死了。为了让爷能在众多眼线的眼皮子底下钻小姐的闺房,她只能躲在厚朴房里始终不出来,好让爷来去自如。
可怜她日常吃喝拉撒就只能靠厚朴的救济了。为什么不能呆在自己房里?要是被人看到他一个大男人老是进出自己的房间,那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跟无可奈何又保守的冬青相比,沈染染显然有些太过随意了。
不仅公然与熊峥同住一屋,同睡一床,今日还来了兴致给熊峥画起了画来。
明明是个舞刀弄枪,挥斥方遒的大将军,偏偏让厚朴暗度陈仓地送来了一件白底金边梅花暗纹的袍子,手上拿着一把折扇。在这秋风瑟瑟的季节,一扇一扇地瞧地沈染染身上一阵阵的凉意。
要问为什么好好的大将军要弄得这般不伦不类的?
那位假书生真将军答曰:书画乃文雅之事,必然要文雅以对。
这话是没毛病,却叫沈染染愁眉不展。
试问一个如此张扬武相的大胡子就算穿上书生的衣裳,也与书生两个字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俗话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沈染染反复构思,干脆就闭着眼睛,刷刷刷画了起来。熊峥到底是练家子,小时候蹲马步也没少蹲。如今给自家娘子画,纵然一动不动坐着一整天也没什么大问题。
待她收了笔,熊峥走过去一看脸就垮下来了。
只见她画了一个身披战甲、容颜俊秀的少年将军,正提着大刀坐在马背上,朝气蓬勃、意气奋发的模样。
沈染染顿时觉得凉意袭人。只听身旁的熊峥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冷厉道:“这野男人是谁?”
沈染染缩了缩脖子,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张画么?至于么?
“我就是把我喜欢的样子都画上去了而已,你这种醋也要吃啊?”沈染染瞥了他一眼,换了支笔,沾了沾墨,准备写个落款。
没想到熊峥抓住她的手腕,十分在意道:“你这是嫌我丑了?”他的语气听着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委屈,“娘子,你好好看着我,你怎能为了这种小白脸而嫌弃我?”
好歹他为了染染高兴,乖乖坐在这儿整整一个半时辰,岿然不动地让她画,临了画出来的却是别人。任他是谁都会生气吧。
沈染染闻言,促狭地笑起来:“哟哟哟,我家夫君生气了。”她伸出手,捧住熊峥的双颊往下拉。踮起脚尖,轻轻献上一个吻。
“你什么时候把胡子剃了,我就只喜欢你一个。”
熊峥摸了摸胡子不以为然道:“男人怎么能不蓄须呢,就算这么瞧起来也威武许多。”
“你那是什么眼光,你瞧见我爹蓄须了么?我跟我娘一样,最不喜欢男子蓄须了。要是成亲那晚你还是一张大胡子脸,就甭想进房。”
沈染染一脸义正言辞地模样,让熊峥愣了愣。她是真的介意么?
其实沈染染就是想看一看熊峥到底生的什么模样。一个女子要是连自己夫君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岂不是太可悲了。若是叫她瞧见了模样,熊峥想要再蓄须,她也不会拦着。
常言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像她爹这样,就因为娘的喜好,始终不蓄须的男子实在太少,她也不会强求。
熊峥想了想也并没有什么异议。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剃须么?要剃就剃呗,有什么可怕的,就道:“要我成亲那日剃须可以,先把这野男人给我撕了。”
沈染染一听熊峥要把自己辛辛苦苦画了半天的成果给撕了,忙心疼的一把抱住熊峥的腰身,死死地将他拦住,哀怨道:“别撕,别撕,有话好好说,我改一下还不成么?”
“如何改?”
“你且等着。”
沈染染话音未落,已经提笔在纸上那将军的下巴上添起笔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那少年将军就变成了煞气重重、威风凛凛地熊大将军。
熊峥见状,依旧冷着脸,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勉为其难地说了句:“马马虎虎吧。”
沈染染知道自己的功力与名家前辈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在才女圈子里也颇有名声。被这么个门外汉小看,着实有些恼了:“既然画的不好,不如撕了算了。”
这可是沈染染亲手为熊峥画的图,他哪里舍得让她给撕了。
他直接从后头将沈染染抱在怀里,两只手将她的手握住,让她再动弹不得。
沈染染被他这么一闹,衣裳都有些松散开来,白鹅似的颈子在翠色衣领下若隐若现,引得熊峥都有些魔怔了。
下一瞬,那炽热的唇就这么印烫下来。
……
今日是大安军回京的日子。熊峥提前一天就离开,前往军队驻扎之地了。
大安朝每回有将军得胜回朝都会从东城门进城,沿着朱雀大街,一路游街庆贺。
沈染染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凑热闹,参与这种无聊至极的游街集会。这次她却破天荒的提前许久就在游街必经之路的朱雀大街定了个位置最好的雅间。
冯从黛以为女儿即将进宫,想多体会下世俗的生活,便也没有阻拦。
由于大安朝民强国富,周遭几个蛮夷之国便想占些便宜。西面图伯虽然已然休战,但图伯人狼子野心,也不知能安分多久。为了这短暂和平,嘉阳城已经征战十多年,耗费了安朝大量的银子。南面的南夷也不是个安分的,时常到边境兹扰边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十年来年来,除了当年自顾不暇的北纥,安朝早已将大量的将士安排在西南两处。以至于北纥侵袭之时,临时竟调派不出更多的人手来。
三十年前与北纥恶战过的将军,死的死,老的老,要么就驻扎在别处,官居要职,轻易无法调离。
所以这才有了熊峥这个在京城名不见经传的将军出头。短短三个月,以三万大军对阵敌方十万大军,连连大捷,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一时间,熊峥成了整个大安朝最炙手可热,谈论最多的大英雄。
沈染染自然也与有荣焉。
眼看着楼下街上一排排整齐的队列走过,沈染染却怎么都瞧不见熊峥那张大胡子脸,心中有些焦急。
这时,冬青探出头去,眼尖的瞧见很后头的位置,隐约有一个身着银色战甲的将军,浑身煞气、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他走到哪儿,哪儿就引起阵阵呼声。
但他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任由人们向他投去多么崇拜的目光,他只是高昂着头、坚定的望着遥远的皇城,不为所动。
沈染染坐在楼上雅间,怔怔的望着她的大英雄。
原来他做将军的时候是这样威武凌厉的人啊?谁晓得在她面前却像个十足无赖。
她痴痴地望着他,不禁笑起来。
而熊峥似有所感的抬头一望,两人的目光正巧撞上,电光石火之间,仿佛胸口突然落下一块糖来,心尖上也溢出一丝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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