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曾经热闹的石板长街，人声鼎沸，如今皆消弭于战火，只剩些布幌子，千疮百孔地在风雨中飘摆。

宇文玦再也不忍心看这毁于战祸的村庄，挪开伞，仰头望向阴云密布的苍穹，

一声叹息，呵出薄雾般的白气，雨势骤然加剧，冰冷的大雨不由分说地拍打在他惨白的脸颊上，皮肤微微有些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的痛楚，像是天空在与他共同哭泣。

舒千玹来到他的面前，想让他解释涂山塬的事情，而宇文玦早已在徐锐恩的汇报下，知道她怀疑自己为夺回皇权，而故意派霍廷泄密，此事尚未查清，所以无法向她证明自己的初衷，只能相顾无言。

宇文玦当时昏厥濒死，并无法为自己争辩，导致清月服下苦情霜，求得还魂丹才得以为他续命。自己内心对清月亏欠，悲怆痛苦！又觉得舒千玹和他已有婚约，无论怎样都应该相信自己，因此不肯对她多加解释，使两人的感情因误解而产生裂缝。

舒千玹等待许久，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撑着伞，决然离去。她因此对婚约产生悔意，却对救过自己父亲的周子蘅有了好感。

在一次酒醉后，千玹说出涂山塬之战对大师兄和霍廷的怀疑后，哭泣昏厥，被周子蘅抱回草舍。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战争带走了宇文玦此生所有的快乐，让他再也无法释怀。

周子蘅因此猜测，大师兄可能就是前朝嫡嗣。而这时的樊松已经子承父业，成为北星帝城御林军之首。

舒千玹走后，大雨倾盆，那银发如瀑的颀长身影在雨中缓缓前行，不闪不避，像是一种默然地谢罪。

此时，一位痛失丈夫的妇人，带着啜泣不止的女儿走上前来，扑通跪在他面前。

那妇人哀苦地哭问：“公子，我们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整个村子已经没有人了，孩子不能没有爹呀。”

宇文玦神色一滞，竟不知如何作答，抬头绝望地望向茫茫苍穹，喑哑地说：“他回不来了……”

他话音未落，又一位妇人跑过来，在他面前跪下，同样地哭问道：“公子，我们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

宇文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可怜的妇人，满心不忍又愧疚地别开目光，看向慢慢走来的曦离。

曦离弯腰抱起那哭啼的小女孩儿，和宇文玦一起并肩向前走去。

宇文玦看了一眼心存良善的苍延曦离，心中暗想：“这一次的相遇，让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你的星象无法承载王者之位，未来，为保两国不起干戈，我会赠你一颗真正的帝星，助你成为苍延王。”

与此同时，北星帝城的工部府衙内，工部尚书吴远致正在恭敬地与东淮巡按周辰商议要事。

一位信使脚步匆忙地跑了进来：“报，三百里加急！”

吴远致跨步上前接过信件，抬手将信使挥退。

他打开急报一番浏览，走到周辰面前，把信递了过去：“周大人，您看，嬴宗宇文镇竟然被俘了，火铳的秘密恐怕难保。”

周辰接过信，看罢后说道：“马上安排人手，迁移工部‘神火营’，胡元承的嫡孙胡醒一定要保护好。神威烈火铳是否已经做好？”

“已经做好，”吴远致胸有成竹地答道，“夜叉铳内含镞，镞内有三棱倒钩，遇物钉入，摇拔不出。此器虽同常制，可在杀敌军、焚粮草、烧蓬帆上威力百倍。”

“好。”周辰安心地点了点头。

吴远致起身命人取神火箭三联弩来，“来人，呈上来！”

片刻之后，一名小卒跑了进来，双手奉上神火箭弩。

吴远致接到手上端详一番，又将这件神兵利器递向周辰：“大人请看，神火箭弩已经做好了，淬有剧毒，可以连发。此箭弩军士使用时无须浪费真气，威力极大，射程很远，已经可以投入战场了。”

“好，此为大功一件，我大越何愁不能兴旺自保。”周辰目光灼灼地看过这把劲弓弩，将它还到吴远致手上，“本就应江山为重君为轻，我辈当自强，才能守护这江山盛世，保国泰民安。”

吴远致将神火箭弩交给小卒，命他收起来，转而对周辰感慨道：“恩公学富五车，勤谨廉静，还亲自带人下水休整漕运，设‘济民仓’救济灾荒，稳定民生，真是我大越之福啊！”

“位卑不敢忘忧国，共勉吧。愿我们的儿女也能胸怀天下，做一个至诚至善，于家国有益的栋梁之材。”周辰并不虚与委蛇地谦辞，目光坚毅地眺望窗外的远方，一派踌躇满志之气。

吴远致听了这番话，激越道：“大人既有此意，属下斗胆替小女吴星婵求份姻缘，若蒙不弃，希望能和您的麒麟儿结两姓之好。”

周辰微微一笑，点头道：“星婵自幼善良，虽遭逢大难，但依然坚强努力，我也正有此意啊。”

“吴远致替小女星婵感谢周大人赏识。”吴远致揖手躬身而拜，眼含泪光。

周辰赶忙扶起他，笑道：“哎，你我多年生死至交，哪来这么多虚礼，择吉日我将提小儿生辰帖前来拜访，让我们两家缔结鸳盟，希望他们二人永结同心，相濡以沫，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吧。”

吴远致得偿所愿，不禁一脸喜色，连连点头称是。

涂山塬大战后，为大越王朝殚精竭虑之人，并不止吴、周两位。

熔城将军府内，总兵杨鸿正与都督罗亨信站在大越版图沙盘前，边做推演边议谈战事，面色凝重。

杨鸿的目光紧盯着沙盘上的每一处标记，眼中尽是忧虑：“大人，涂山塬之战，嬴宗宇文镇已经被俘，北墟野心勃勃，意图南下攻占我大越，所以云中和熔城两地绝不能打开城门，否则定会失守。保护大越的九边防线将全面崩塌，北墟军会纵横中辰平原，到时六州陷入战火，百姓万劫不复，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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