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周子蘅怎能不懂父亲的嘱托,听到这番话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他更明白,自他携瑞相降临人间就已注定,终有一日,他必须以身为器,在国祚动荡时担起这大越的千里江山。
一旁的苍延炽,悲伤地看着自己的老友,不禁老泪纵横。
周辰虚弱地笑了笑:“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
杨循听到他的话,心里想到爷爷,也是泪如泉涌。
周辰看着儿子,满眼不舍:“是以你除了修武之外,还当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自传于后。”
话音落尽,完成最后叮咛的周辰便撒手人寰。
周子蘅再也无法克制失去至亲的剧痛,“嗵”的一声跪地,重重磕头,送别慈父。
“父亲,父亲。”他泣不成声地说,“儿子谨记,送别父亲!”
耘朵跪在他身旁,痛哭道:“送别伯父。”
紧接着,所有人都为这场送别哭成一团。
不久之后,周子蘅辅佐大越王朝的新帝宇文琛,踏上皇权的宝座。
北星帝城的皇宫中,阳光依旧照在巍然屹立的殿宇上,和多年前一样熠熠生辉。
小蚀常小心翼翼地端出九转神血丹的药瓶,来到上圣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皇上,这是北阙尘星师羽化前凝练的九转神血丹,我给您呈上来了。”
上圣皇太后接过装有九转神血丹的瓶子,心中感慨万千:“这是北阙尘留给大越最后的礼物,他带走一切痛苦,却留给大越一片清白和希冀。”
宇文琛服下北阙尘赠予的九转神血丹后,正式即位大统。独孤岚再次辅助听政,陪伴小皇帝。余冕被赦可以回帝都,此时他毅然上朝为余天赐喊冤。
余冕恭谨地行礼:“太皇太后,皇上,我是余天赐之子余冕,我现仍是戴罪之身,没有资格跪拜大越皇帝。我今天要为我父亲余天赐喊冤,请太皇太后,皇上,下诏平反。”
宇文琛看向岚太皇太后,眼神天真懵懂:“太皇祖母我该怎么办?”
上圣皇太后点着头说道:“余天赐是大功臣,应该被平反。”
宇文琛看向身旁:“秉笔蚀常。”
“是。”蚀常立即躬身回应。
宇文琛用那稚子童音高声宣布:“我宇文琛亲自为余天赐下诏平反。”
余冕当即跪地叩首,激动地谢恩:“谢太皇太后,谢皇上。”
上圣皇太后温和地说:“余冕官复原职,上来吧。”
余冕再次叩拜:“谢太皇太后,谢皇上。”
此时,周子蘅端着传国玉玺走来,步伐沉稳,神色端肃,朗声道:“周子蘅献上传国玉玺。”
上圣皇太后凤姿威严地注视着他:“宣。”
周子蘅风仪卓然地穿过群臣,所过之处,无不牵引住群臣们的目光,那目光中有钦佩,更有畏惧。
他缓步上前,将传国玉玺放在宇文琛的面前,然后退下,每一处细微动作都从容有度,尽显托孤之臣的气势。
上圣皇太后看着面前的众人:“你们六位就像这大越六州,每一位都是国之栋梁,我独孤岚和皇上愿与你们一起复兴大越。”
大殿中,群臣们齐声高呼:“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高呼声在大殿中回荡,锡兰娜丽款步而来,恭敬地向上圣皇太后和皇上行礼:“锡兰国女皇娜丽恭祝大越皇帝登基,锡兰国愿与大越永结同好,缔结盟约。”
从此大越举国兴旺,走向繁荣昌盛。
操持完新皇登基大典之后,周子蘅只身去了一趟西荒州。
西荒州的夜色天空格外高远,周子蘅推开木门,便见到了藏在心里挂念的故人。
他拱手行礼,轻唤了一声:“三师兄。”
杨循抱拳回礼:“我和星婵回昆嵘山继续修炼。”
周子蘅神色沉静地点头:“嗯,好,那昆嵘山和七子坟就拜托了,我这几年在沉水湖修炼,略有心得,凝和万物生化之理著《形气本识论》,赠予你,希望可以在昆嵘山传下去。”
杨循为他倒一杯茶,推到他手边。
周子蘅端起这盏浸满兄弟情义的茶,心头微暖,轻轻抿了一口,细品着苦里回甘,如同他这些年所过的生活一样。
杨循看着他带来的书,很快便沉浸其中。
周子蘅从旁看着他,无声一笑,然后缓缓起身:“三师兄,我就先行告退了。”
“好。”杨循放下书,起身看了看他,兄弟二人紧紧相拥,这些年的深重情义,尽在不言中。
“你也多保重。”周子蘅朝门口走去,心里藏起几分不舍。
可是,如今他是大越王朝的定海神针,便注定不会再有任侠江湖的自在。
无论多么不舍,也该走了。
而且,回北星都前,他还要去一个重要的地方,看一看那些星散人间的故人。
远在药王谷,药王即将仙逝,瑾瑞陪在身边。所有药王谷的人准备送葬。老药王看到了从曦光中走来的文应山长。
他艰难地起身,看向文应山长和天枢子。
天枢子上前向他行礼,然后无声浅笑。
“你来接我了?”老药王的声音已极度虚弱,却满含期待。
天枢子的魂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话音从虚空中缥缈而下:“孙药王,苦海难渡,你一世功德傍身,可以换得我来带你白日飞升。”
他轻施手印,老药王的身体随他一起化作虹光,缓缓消失在药王谷的上空。
药王谷中,为老药王送葬的众人,悲苦不止。
夤夜,中辰州的儒仕林,在幽静夜色中,迎来一位旧相识。
周子蘅走进儒仕林,眼含血泪抱剑坐下,看到了已经逝去的昔日同伴。
周围的景致也尽染他的悲伤,树叶沙沙轻响,如泣亦如诉。
他在一团虚幻的雾里看到故人逐一现身,流下血泪,将故人心寸寸猜度。
目光呆滞的祁夫子,碎碎地念着:“圣人谓季平子,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非天子不可用,臣不可僭越,所以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果为臣不忠,甚至大逆不道,弑君谋权,那么天下万民,人人得而诛之。”
舒千玹满目血红,质疑道:“诛之?君权意志奉天承运,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当臣民的应怎样应对呢?学生不明白,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岂非越理。”
祁夫子沉思片刻:“立论精辟,以孟子之言问天,天何在?”
周子蘅在看到舒千玹的时候,眼中血泪顿如泉涌。他伸出手,却触到一片虚空。
就在这时,徐锐恩颈项间血流如注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哭着唤道:“四师兄。”
徐锐恩诡异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并不回应他的呼唤。
周子蘅焦急地呼喊:“我是子蘅,四师兄!”
忽然间,天枢子的身影也出现在他眼前,而且像四师兄那样诡异地笑了笑之后,飘然而去。
周子蘅失声痛哭地呼唤着:“大师兄,我知道错了大师兄!你别走,你别走!”
舒千玹铿锵的话音再一次传来:“学生以为,天意在心,明心则见真性,言语道断,心形处灭,既如此,为人一世求仁得仁,又何惜此身,只愿能学以致用,护社稷,助苍生。”
她的话音散在夜风里,而后也像两位师兄那般,浅淡微笑,决然转身舍他而去。
“千玹!”周子蘅不顾一切地哭喊呼唤,想要爱人回来。
可是他唤回的却是另一个人,晴鸣笑着说:“夫子,我高中状元啦。”
周子蘅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轻声问:“晴鸣?”
晴鸣端着一个发光的月轮,七窍还在流血,只对他笑了笑,便飘然离开了。
周子蘅的心,像被石磨来回碾压,眼看要血肉尽碎,再也忍不住满心悲怆,大声哭喊出来:“别走!”
他踉跄着站起来,面对空旷无人的儒仕林,孤零零的一个人失声痛哭。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缠绵着他的耿耿呜咽。
自此皇权更迭的恩怨彻底终结,龙尘事了,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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