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谋算

完颜峰见王希孟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四个洞了，可见日子过的多清贫，他在锦娘灵前磕了三个头，完颜宗也进门了，四下环顾，想上香却连正经牌位都没有，他转身对朱叔吩咐道：“你去买点元宝蜡烛香油，反正缺什么，都去置办一下。”

“是，我现在去。”

王希孟闻言，红着眼转过身对着完颜宗磕头，“谢谢秦伯。”

完颜宗拿起桌上凌乱的画，看着王希孟惊讶道：“你画的么？”

王希孟抹了把泪水，点点头，他伤心至极，实在无心与完颜宗叙话，完颜宗自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对他的无礼生气，但他望着画，却心生一计，此子重情重义且为人稳重，少年老成，小小年纪能画出这样有风骨的画来，若自己帮忙料理他母亲的后事，再抚养他，送他入京赶考，他日他入宫得赵佶厚爱，得到内部消息岂不是轻而易举了么？这些年他一直在民间流动打听，有些消息传过来也迟了，王希孟不就是最好的棋子么？

“峰儿，你快别跪着，去外面帮忙，赵娘子的尸身得请个婆子来帮忙换上丧服，家里也得设立灵堂，你去船上让大家伙都来帮忙，把佟娘子也叫上，方便些。”

完颜峰纳闷的看着自己爹，他肯让朱叔去买元宝蜡烛就很奇怪了，看情形是要帮王希孟料理丧事么？

“看着我干嘛，还不快去。”完颜宗蹙眉。

“哦。”

王希孟诧异看着完颜宗，“秦伯，您这样我......”还不起呀。

“傻孩子，怎么还叫我秦伯，该叫我爹，你跟峰儿结拜为异姓兄弟，难道忘了么？现在你娘去了，我就是你的亲人，你能依靠的人，快起来吧，也去帮忙，把你娘的丧事好好置办了。”完颜宗和颜悦色的弯下腰，将王希孟搀扶起来。

王希孟尚沉浸在悲伤之中，并未觉得完颜宗有何不妥，反倒是完颜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好孩子，伤心也是于事无补的，你娘在天之灵也看着你呢。”完颜宗叹了口气，拍着王希孟的肩膀，“这孩子，这两年苦了你们母子了。”

王希孟摇摇头，“秦...秦伯，我们家没什么银子，操办丧仪耗费多大，我不能这样花你的钱。”

完颜宗听他还叫自己秦伯，也不恼，“我这样，也并非全然是为了你跟峰儿的情分，你娘虽然羸弱，可她是我见过最有能耐女子，坚韧不拔，品格高洁，绝非一般妇人可比，冲这点，这丧仪我揽下了。”这是完颜宗的真心话，在大宋，他没有什么能看得上眼的，赵锦娘跟他仅仅只有两面，可他就因为这两面，对赵锦娘这人也是钦佩至极，说实在的，很多男人都不如她，她教出来的孩子，差不到哪去。

“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请再受希孟一拜！”王希孟再次要跪，完颜宗拦住了，“好孩子，先忙丧仪，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说。”

“嗯。”

完颜峰回去将佟娘子等人都带了过来，大家伙一起操办，倒是把这贫寒小土房围的满满当当。

佟娘子替锦娘穿衣擦身，描眉粉妆，身为女子，当她看到锦娘时，也暗自落泪。

“我爹特地去买了最好的丧服，听说大官家的正室夫人，也穿这样的，你瞧瞧，行么？”完颜峰对王希孟问道。

王希孟愣愣看着佟娘子帮自己的娘整理遗容，幽幽道：“好看，我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绣的也是娘最喜欢的花样。”

“希孟，有件男人的外袍，要怎么处理？”佟娘子问道。

“我娘说，要带着走，下去见我爹的时候，免得认不出了。”王希孟鼻子一酸，哽咽道。

“哎，身为女子，我也要敬佩你娘的，好了，峰儿，让他们进来，抬进棺木里吧。”佟娘子起身，王希孟不舍地上前看着锦娘，她的眉目，她的唇鼻，都想一一记住。

“希孟，让开吧。”完颜峰将王希孟扶起，锦娘被寿被包裹着，抬入了上好的楠木棺木中，最令王希孟感动的是，完颜峰也穿上孝服，捧着香炉跟在王希孟身后，兄弟二人一起送葬。

有了完颜宗帮忙，锦娘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还选了一处风水宝地下葬，一切事毕，众人回到土房，完颜峰拉着王希孟，“将来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待在苏州？”

王希孟扯了扯身上的孝服，“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把房子卖了，托给官府，跟我回漕船上。”完颜峰的提议他不是没想过，也知道完颜峰不会拒绝，只是他答应了娘，要出人头地，做一名名扬天下的画师，实现爹的抱负，他得去汴京啊，跟着他们走南闯北的，何时能去汴京呢？

“实不相瞒，我答应过我娘，要成为一名画师，现在皇上设立了画学，我想去汴京赶考，试试看。”王希孟说完，完颜宗眼前一亮，“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咱们左右也是要去汴京的，送你去也是顺道的事情。”

王希孟一愣，“当真么？”

完颜峰蹙眉，下一站说好了要去扬州，怎得变成了汴京呢？但完颜宗给他使了个眼色，完颜峰立刻也道：“是啊，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汴京的，你既然去赶考，自然得跟咱们一起了，再者说也安全。”

“是啊，希孟，别推辞了，左右咱们都是认识的。”朱叔也说道。

“诸位叔伯对希孟如此照拂，希孟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了！”

“嗳，你现在还不肯叫我一声爹么。”完颜宗摆摆手，殷切地看着王希孟。

王希孟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想了想这些日子完颜宗的帮忙，还是行了一礼，“爹。”

“好，好，这就收拾行李吧，你在这住着，我和峰儿也不放心，一道上船吧，房契让朱叔替你置办就好。”完颜宗说完，“峰儿，快帮忙。”

“嗳，爹，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帮着收拾就行。”

“嗯，那就这样吧。”完颜宗扫了完颜峰一眼，完颜峰连忙低下头，等完颜宗带人走了，完颜峰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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