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可如今，这凑合的结果血淋淋地摆在眼前，还被妹妹当面揭穿。

他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母亲，又看看咄咄逼人的妹妹和一脸不满的媳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堪和无力感将他淹没。

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涩的话：“我......我......”

姜九梨毫不留情的质问，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直直刺破了姜七振那层习惯性的敷衍和懦弱外壳。

她太了解这个二哥了，平时家里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拍胸脯，话说得比谁都漂亮。

可真到了需要他担当、需要他违背媳妇意愿坚持原则的时候，他就蔫了，成了乔玉枝的应声虫。

别的事，姜九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涉及到亲生母亲的健康和尊严，她忍不了！

她看着二哥躲闪的眼神和涨红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她一个穿越而来、与这个家庭本无血缘羁绊的人，都看不得母亲受这样的苦。

姜七振这个被母亲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生儿子，怎么就狠得下心，眼睁睁看着母亲长褥疮而无动于衷？

质问过后，看着二哥那无地自容的样子，姜九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语气放缓了一些，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二哥，我知道，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确实非常辛苦，非常磨人。”

“这不是一天两天，看不到头，会让人身心俱疲。这些，我都理解。”

“可咱们遇上了，能怎么办呢？她是咱们的亲娘啊！咱们小时候生病，娘是不是整夜整夜不合眼地守着咱们？咱们冷了饿了，娘是不是自己省着也要紧着咱们？”

“现在她老了，病了，糊涂了，拉尿在身上了，咱们就能嫌她脏、嫌她麻烦，把她扔下不管了吗？”

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七振和一旁脸色不虞的乔玉枝：“医生说了，娘还有醒过来的希望。只要咱们精心照顾着，营养跟上，经常跟她说话，说不定下个月，她就能认出咱们，就能慢慢好起来呢？”

“二嫂，你也怀着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等孩子生下来，你既要坐月子又要带孩子，到时候手忙脚乱，难道不希望有个有经验的老人搭把手吗？”

“娘要是能好起来，不就能帮你看看孩子，让你轻松很多吗？”

姜七振听着听着，眼圈彻底红了，巨大的愧疚像潮水将他淹没。

他看着床上形容枯槁、身上带着褥疮的母亲，想起小时候母亲背着他去看病、省下口粮给他吃的种种往事，再对比自己这段时间的逃避和疏忽，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小九，你别说了。是二哥不对，我对不起娘，我以后......我以后一定尽量多抽时间回来，帮着你二嫂一起好好照顾娘，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乔玉枝在一旁听着，虽然心里对小姑子的指责和插手自家事依然很不痛快。

但她也知道，婆婆长褥疮这事自己确实理亏，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而且姜九梨最后那些婆婆能帮忙带孩子的话，也确实戳中了她的一点心思。

她撇了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看着二哥表了态，二嫂也暂时偃旗息鼓，姜九梨心里那口气稍微顺了些，但并没有完全放心。

她知道，靠道德谴责和一时愧疚维持的照顾，难以长久。

二哥的“尽量”和“帮着”，在二嫂的强势和现实压力面前，能坚持多久？

从二哥家出来，姜九梨又回了棉纺厂大杂院儿的父母家。

大嫂王琳今天上夜班，大哥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

他的动作比起生病前迟缓了许多，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大哥，我来了。”姜九梨走进去，“需要我帮忙吗？”

姜五康抬起头，看到妹妹，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坐着歇着！我现在身体好多了，这点活儿累不着！”

他虽然这么说，但微微颤抖的手和略显吃力的动作，却暴露了他远未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姜九梨没有坚持，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和大哥聊起了天。

她将下午在二哥家看到的情况，母亲身上的褥疮，以及自己和二哥二嫂的冲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哥。

姜五康听着，手里的锅铲慢慢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忧虑。

他沉默了很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带着自责：“小九，这事儿......是大哥没做好。我这个当老大的，没把弟弟妹妹们拢好，也没把娘照顾好。”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要不......还是把咱娘接回来吧。我虽然身子骨还不算顶事，但白天看着点，总还能行。”

“咱爹和你大嫂也可以轮换着来，总好过在你二哥那......”

他说着说着，眼眶也泛红了：“其实......其实我自己这段时间照顾娘，也知道有多难。有时候夜里娘闹腾，或者拉了尿了，你大嫂第二天还要上班，我也心疼她累。”

“有时候也难免有照顾不到、心烦的时候！哎，谁也不能怪，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我明白。”

听着大哥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看着他清瘦憔悴的脸，姜九梨心里酸涩难当。

大哥是真心实意想孝顺母亲的，可他自己的身体尚且需要休养，还要顾及上夜班的大嫂，长期把母亲放在家，对他们小两口来说，负担太重了。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想法，“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妈要是知道，肯定也心疼你。但是，把妈长期接回来，对你和大嫂的压力太大了，你的身体也受不了。”

“而且，这对其他兄弟姐妹也不公平，孝道是大家共同的责任，不能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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