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大婚（二）

霜皓到底是豁达之人，与晓月相处辰光不长，虽对她颇有好感，但是却也不至于情根深种，心情虽是微微一黯，也很快调整过来，便是微微一笑道：“晓月姑娘说得正是，小王能觅得郑家小女为妻，是本王莫大的荣幸。而本王与晓月姑娘情同兄妹，更是希望晓月姑娘也能早日寻得良婿。”

晓月微微颔首，福了一福以示感激。

霜皓和晓月俱是这般落落大方，闾烟也是无话可说。

“我们现行进府吧，莫要耽误了五弟的吉时。”霜湛察言观色，对于霜皓和晓月此时的撇清心下极是满意，便朗声笑道。

霜皓闻言便迎着霜湛等人正要入得府邸，忽而见得前方阵势大摆，隐隐见得金黄轿辇，而前面红衣各色官吏林林总总有得百人，而那金黄轿辇自府前停下。霜皓回望了霜湛一眼，霜湛笑道：“该是皇兄来了，我这便和你一齐前去迎驾。”

帝后二人在华盖下缓缓前行。他们俱是穿着极为正式的冕服，金黄素银在阳光下极是耀眼，光华让人眩迷了眼睛。

霜湛和霜皓等一行人齐行跪拜之礼。

霜演做了个虚扶的姿势，笑道：“四弟五弟不必多礼。”

霜湛和霜皓等人仍是行完大礼方才起身。而霜演目光触及盈盈立在霜湛身后的娄晏紫不由一呆。

娄晏紫见得霜演和娄婧前来，本就是心情激荡万分，又见着霜演目光似是想自己瞥来，脚步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晓月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低声说道：“王妃您现在万万不可失态。”

娄婧瞟了霜演一眼，见他目光是望向娄晏紫的，不由心下暗怒，当即迈出一步，双手握住娄晏紫的手，盈盈笑道：“妹妹手凉，不若先进去歇歇可好？”

娄晏紫却连看也不看娄婧一眼，一双眸子秋水涟漪，只是执著地搜寻着霜演的目光。

这一下连霜皓也瞧出气氛的诡秘，他生怕霜湛尴尬，当即轻咳一声道：“皇兄、三哥，外面风大，不若一同到内室一聚？”

霜演不注意下登时失了态，听得霜皓这般说，连忙应和，“五弟说得极是，那我们几个便一道进去便是。”

娄婧仍是得体地笑着的，却将娄晏紫的手慢慢撇开，退了一步，微微立于霜演身后，但两人仍是几乎并行的，以帝后之仪，先行进了兰亭王府邸。

而霜湛和娄晏紫、闾烟等人随后往后迈进。晓月走在最后，她望了霜皓一眼，见他神色间颇为紧张，想来他是担心霜演和霜湛之间今日会因娄晏紫引起冲突，便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霜皓瞥见晓月这个小动作，却不明所以，但他想晓月一直在广陵王府，于这些旖旎艳事怕是比自己知道的多些，她既然摇头便是在暗示自己今日想必不会闹出乱子来，当即微微一笑，以示会意。

这般诸人到了内室。此时宾客来了七七八八，俱是皇族贵客，在闻得府外锣鼓时，便已知晓霜演前来，此时俱是跪了一地。

霜演自是连忙唤着平身，同时笑着对霜皓说道：“这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可不知新娘子什么时候来呢？莫不是害羞了？”

霜皓连忙作揖笑道：“如今吉时未至呢，想是马上要来了，臣弟这就是去外相迎。”

到底也是霜皓娶妻一桩喜事，霜演今日倒也撇了前朝后宫的烦杂心事，在内侍牵引下，正要慢慢走向上座，忽而只见寒光一闪，竟是宾客中有人藏刀，而刚刚借着敬酒机会走到离霜演不远处，此时便是亮出袖中短剑，往霜演方向刺来！

霜演惊得脸色苍白，便是想要逃跑，偏偏冕服极为累赘，他仓皇之下绊了一脚，跌倒在地上，这般连滚带爬，已是极为狼狈。

霜皓也是猝然一惊，心道今儿宾客分明都是皇城里相往来的，怎么会有个眼生的混在其中自己竟然未曾察觉？而他带刀行刺，自己失察，万一霜演不幸，这罪名可就大了！当即不顾一切反握住那凶徒的右手，将他持刀的手在空中生生划了一圈，然后抱着那凶徒往霜演反方向倒去。

“护驾！护驾！”霜湛仿佛也被刚刚一幕惊吓呆了，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喊道。

霜演的护卫人数虽多，但多数留在了庭院外，此时听到叫嚷，虽匆匆奔了进来，但到底慢了少许，而在这间不容发期间，那杀手竟是如同游鱼一般，从霜皓手里滑了出来，而手中刀刃银光闪闪，又迎向霜演的门面。

霜演惊骇得面容发白，挣扎起来跑向侍卫方向，但那杀手显然是在行刺前做了极充分的训练的，竟如同泥鳅一般，“吱溜”扭了两扭，便又轻易到了霜演面前，霜演随手抓起身边的人就往前挡去，却不料那人就是娄婧，她本是见霜演遇刺，心忧之下往他方向跑去，却不料被他抓住了做个挡箭牌，一时之间又惊又怕，万想不到霜演竟是这般天性薄凉，一时之间不由心中肃杀冰寒。

那杀手见所扑之人是娄婧，便随手一格，将她如鹞子般挥了出去，仍是往霜演方向追去，霜演踉踉跄跄后退着，忽而身旁竟有多了一人，而她娇斥一声：“皇上小心！”整个人竟是挡在霜演面前。

霜演惊惧之下恍恍惚惚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娄晏紫，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由微微痴了。

“啊”娄晏紫手臂被凶手砍中一刀，钻心疼痛而来，而她却仍是扭头对霜演绽开了一抹极是苍白、又极为温柔的笑靥，她整个人便如秋天的落叶，飘曳着落在了地上，鲜血自她手臂衣衫迅速弥漫开来，那浅紫的衣衫登时如同秋日枫叶，殷红得让人耀目。

便是在这样一挡之间，霜皓和霜湛二人同时抢上，霜皓到底是常年带兵作战，有些武功底子，先抓住了那行刺之人的胳膊，而那人也极是狠辣，挥刀向霜皓门面劈去，而自己如同野鹤一般，猛地就往王府院墙跃去，将那些刚刚冲进来的护卫甩在了身后。

霜皓哪里容得自己喜宴之上出这样的事情，当即不顾自己一身吉服，也是一跃而上院墙，提气急追。

霜演见自己一干得力护卫就如呆头鹅一般挤在这院落里，而凶手已经逍遥法外，不由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击凶手！”

霜湛护在霜演身边，环顾四周警惕地说道：“说不定还有余孽混在其中伺机而动，你们立即护送皇上回宫，其余人等随我和兰亭王追击凶徒！”

霜演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道：“不！朕哪里也不去！朕便要在这里看着到底是何方孽徒，竟然敢行刺朕！”他一番气急败坏，待说完这番话目光才注意到躺在自己身前的娄晏紫，这一下猛地想起刚才她主动为自己挡的一刀，想起自己对她寡情薄意，万料不到她竟然仍能为自己，不由眼眶一热，心中觉得自己便当真是孤家寡人了，却也有人真心对待自己。

霜湛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半抱起娄晏紫，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说道：“无碍的，只是臂伤而已，不知这刀是不是喂毒……”

霜演一听之下登时大急，说道：“快传太医过来！”他一下撞开霜湛，将娄晏紫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娄晏紫已经痛得脸色泛白，可是她却透过霜演的目光，默默望向霜湛，然后那张面孔骤然露出一抹笑意来。

霜湛会意地勾了一下嘴角，却很快低下头，只是一脸沉痛之情。

娄婧默默起了身，拉了一下身上的冕服，在任何时候她都不容许自己的仪容有任何的失态，便是此时也是一般，她看着霜演抱着娄晏紫进去，可是在这一瞬她内心的震惊仍是超过了妒恨，她万想不到娄晏紫竟然真的肯为霜演挡刀，她想不透难道当真会有人将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而且这个人还背弃过、伤害过自己？

闾烟本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惊得呆了，可是她到底也是出身行伍世家，虽惊却也不乱，此时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走到娄婧身边，低声道：“皇后娘娘莫要悲伤，晏紫说到底是王爷正室，她这般岂非是为自己挖坑？”

娄婧定了定神，面上便又绽开端庄笑意，向着诸位宾客说道：“不过小小一个刺客，五王爷必能将他擒获绳之于法。诸位不必为此打搅了雅兴！”

而霜皓追击着刺客而去，他并未想到的是载着他新娘郑柔的轿子正在此刻前来，眼见着唢呐震天，而那刺客倏然滑入人群，竟然钻进轿辇之中。

红帐微微抖动，见不得轿中人的情状，而霜皓蓦然听的狰狞一声笑：“五王爷你是想要你那如花似玉的新娘子的命呢？还是我的命？”

霜皓万料不到变故如此，他便立在那轿子之前，觉得额头冷汗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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