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叹了一口气，苏清绾走至屏风处的拔步床上，随手放下床边的纱幔，窸窸窣窣地将干净的衣衫换好。

“阿珩，换身干净的衣服，否则母后会伤心的!”

站在雨里的容珩已湿透了衣衫，闻言看了她一眼，便失魂落魄地走至床榻前，接过她手里的衣物。

麻木，如行尸走肉般，便又匆匆朝主殿走去。

“容珩，我替你绞干头发吧。”

苏清绾拿了块干净的绸帕走至容珩身前，他抿着唇不语，大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迫使着她扬起头:“阿珩?”

“没什么，我来吧!”

容珩猛地松开苏清绾的手腕，从她手中接过绸帕擦了擦额头上的雨珠，便悄然离去。

苏清绾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偌大的棺木停放在正堂，房内的角角落落都悬挂了白绸，容珩跪在灵柩前挺得笔直，捻起一张又一张的纸钱扔进火盆中。

跳跃的火苗，衬得容珩的脸色越发惨白。

奇怪的是，这正厅内除了凌太后生前倚重的人外，并无多少人。

怜星看出了苏清绾的疑惑，走过来小声道:

“娘娘，太后娘娘生前已对身后事做了安排，你与陛下守夜一晚，小公主们身子弱就不来灵前，免得冲撞。其他一切按例便是。”

苏清绾点了点头，对凌太后的安排不意外。

她心疼她的儿子和孙女罢了。

一袭孝衣的苏清绾跪坐在火盆前，同容珩给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婆母”烧纸钱。

脑子里却思绪翻飞。

听阿姐说，她的葬礼也是如此盛大，衣冠冢移入皇陵的那一日，岁安被阿姐抱在怀里朝她的棺椁重重磕了个头，哭得撕心裂肺。

被关在囚宫中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很大，院子里也热热闹闹的，好像隐隐约约有听到几声婴儿啼哭夹杂在丧仪中。

那时的她草木皆兵，一点点的动静都在脑子中过了千百遍，不得安生。

如今，凌太后去世、废后已诛，芷柔痴傻，悬在她头顶的剑统统没了，可容珩的愧疚又能维持到多久远呢？

她不属于这座皇宫的感觉又从骨子里冒出来。

麻木的又何止皇帝一人呢？

跪在一侧的容珩强撑的身子微微一晃，苏清绾眼疾手快反应过来，当即握住他的手，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莹白的指尖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快去请太医。”

容珩终究挺不住了，额头滚烫的很，脸上也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绾儿，不用担心，朕还要给母后守灵。”

苏清绾也不惯着他，“母后还未走多远，你便这样子，她如何能安心?我让苏德海去找太医给你煎一副药，先撑着。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我替你守着。”

“是啊是啊！陛下，你这样，主是不会安心的。”月芳与怜星抹了抹眼泪，哽咽道。

容珩抿了抿薄唇，妥协道:“尽快!”

众人将容珩搀扶了下去，苏清绾幽幽地盯着供桌上的牌位，鲜花、供果簇拥着。

月芳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跪下来从袖中捧出一道明黄色的懿旨，将其托举至头顶，小声道:

“娘娘，太后她老人家临走前为你留了一道圣旨。”

苏清绾垂下眼眸，温婉一笑:“是废后的吧？”

对面的月芳冷汗涔涔，身子骨止不住地颤动，跪伏在地，不敢抬起自己的头，良久才道:

“只不过是让娘娘时刻保持清醒的家规罢了。”

“家规?废后在的时候，怎么不见太后娘娘下家规?”

月芳垂着头没有说话，那道懿旨只不过是太后临终前摆了皇后娘娘一道，以废后为要挟，要皇后将已经痴傻的芷柔公主，记在名下，视若亲女岁安。

苏清绾踩在纸钱上留下一处泥泞，俯身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看也不看一眼地扔进火盆中。

她看着漆黑的棺椁清冷的声音在整座宫殿中响起:

“太后娘娘，是我不要你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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