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火红的焰苗吞噬着那道明黄色的懿旨，跪在下方的月芳心中大骇。
有些后悔听从自家主子的遗言，将那道旨意拿出来，不但拿捏皇后不成，反倒是给岌岌可危的帝后关系踩了一脚。
宋鹤安提着药箱走进来时，便瞧见苏清绾站在太后的棺椁前，快步走来:
“怎么了，小绾?”
苏清绾摇了摇头，看着紫檀灵位上的慈母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什么，就是有的人死了，你还是会忍不住唾骂。”
“嗯，是该骂!”宋鹤安点头道。
跪在下面的月芳佝偻着身躯，不敢动。
她知道皇后是在指桑骂槐，可她一句话都不能说，唯恐火上浇油。
“对了，他如何了?”
虽然没提容珩的名字，但宋鹤安知晓她说的是容珩。
“没什么，连日疲惫喝碗药小憩会儿，”宋鹤安凑到苏清绾耳畔，小声道:“我给他加了点蒙汗药，睡一两个时辰便好，到时让苏德海把他叫醒，再继续守灵便是。”
“嗯。”
苏清绾点点头。
“月芳姑姑，你去小厨房准备些宵夜，陛下与娘娘晚上守灵，备着吧。”
“好。”
宋鹤安的话无疑是给月芳一个解脱，月芳忙不迭地从地上起身离去。
随手放下沾着雨珠的药箱，他蹲下身子随手将沾了脚印的纸钱统统扔进火盆中，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宋鹤安清冷的眉眼。
“不管太后临终前是否给你下绊子，她已死，你便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彻彻底底的苦尽甘来，可以做你一切想做之事。”
可以做一切想做之事?
苏清绾抿了抿嘴唇，良久才道:“若是我要带着岁安出宫呢？”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提起这事儿，心中有些忐忑。
宋鹤安往火盆里扔纸钱的动作一顿，“跟随你的心，不必纠结。”
他虽然只是她名义上的姐夫，可他也是了解苏清绾的心思。
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但倘若心中认定了一件事儿，便会坚定不移地奔去，哪怕被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在乎。
当年为救阿纤，和凌若薇与虎谋皮如此。
今日提出想要离开，也是拦不住的。
苏清绾抿了抿唇，盯着火焰若有所思，凤袍下的手却是紧握成拳。
要离宫的那颗心是真的快压抑不住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二人都没有说话，除了正在燃烧的火苗，衬得大殿中越发清冷。
偏殿内，阖着眼眸小憩的容珩一觉醒来，便觉得头有些酸胀，抬手揉了揉眉心，便朝主殿奔去。
他记得要给母后守夜。
才踏出房门，跟在凌太后身旁的月芳姑姑端来了乌木托盘，挡住容珩的去路。
“陛下，奴婢知晓你急着要替主子守灵，可你要在乎自个儿的身子。为你熬了碗银耳莲子羹，还备了些热乎的小花卷，垫垫肚子也是可以的。”
容珩吃不下去，可看着月芳佝偻着身躯为母后操劳后事儿，却不忘红着眼关心他的身体，他心软了。
端起托盘上一碗银耳莲子羹，一饮而尽，大步流星地离开。
月芳看着皇帝孤寂的身影，心里堵得慌，惟愿皇后将气出在自己头上，也不愿破坏帝后之间的关系。
太后娘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皇上的子嗣问题，盼着皇后早日生下小皇子，让她和怜星烧纸到地下去告知主子。
容珩穿过走廊，裹挟着风雨走进主殿，柔声道:“你们都去歇息吧，朕来替母后守灵便是。”
“陛下，臣妾陪着你吧！”
抛开她与凌太后这对婆媳生前死后互相恶心着彼此的事实不谈，她是切切实实地想要陪着容珩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不用。”
容珩修长的手指轻轻将苏清绾的碎发别到耳后，“好好照顾好岁安，母后不会怪你，后宫那些嫔妃也没来。有我这个亲儿子在，足矣。”
“不用。”
苏清绾垂下眼眸。
“阿绾，听话。”容珩蹙了蹙眉，苏清绾对身子一惯娇弱，夜里寒气重，像他这般守上一夜，怕是膝盖会废掉。
宋鹤安忙将苏清绾从地上拽起来。
“小绾，姐夫知道你是心疼皇上，想陪着他，可你也不看看你的身子，方才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火盆中。
再这么任性下去，从废宫出来才调养得差不多的身子骨，又会虚弱下去。”
听到宋鹤安一本正经儿的胡说八道，苏清绾怔愣一瞬，没有说话阻止。
“小厨房里有些宵夜，垫垫肚子就回去吧!”
“我顺便为你把把脉。”
宋鹤安扯着苏清绾离开主殿，外头的雨早已停下，空气中夹杂着几分泥土的气息和地上的几处水洼，让她有些厌烦。
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姐夫，你快些回家吧！阿姐和小侄儿还在家里等着你。”
“不用，我送你安全回到长乐殿在说。”
苏清绾鼻尖蓦然一酸，无论她做什么，总是有家里人支持她。
石径上曛黄的宫灯立在两旁，给又冷又寒的夜色徒添了一分温暖，即使是雾蒙蒙的天气，她也不怕。
宫道上也只有苏清绾和宋鹤安二人。
“小绾，我不管你心中如何想。待凌太后丧期过去，你再提这件事儿。在一击最脆弱的时候，抛下他，给他留下最致命的一击，于你们日后的夫妻感情都不好。”
宋鹤安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苏清绾的神色，他不愿她把路走死，顿了顿又继续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要重新接受这份感情，但此刻不是最佳的时机。”
“嗯。我知道。”
无论是为了岁安，还是为了她和容珩这段处处充满拧巴的感情，她此刻都不会开口提走。
尤其是死去的凌太后是容珩与岁安，最爱的人。
“哦，对了，岁安与皇太后感情最要好，你注意点别让小家伙过于伤心。”
说完，两人便陷入久久的沉默。
一前一后走至长乐殿，宋鹤安笑道:“莫要想那么多，睡一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没了。芷柔那事儿影响不到你们母女。”
“嗯。”
这晚的对话，两人谁都没有告诉，成为彼此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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