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德海急得脸色发白，忙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还不忘扯康瑾之这个“罪魁祸首”救他，“大人，你快向陛下解释。”
冷雨凄凄，即使容珩出来时带有蓑帽，豆大的雨珠透过缝隙顺着濡湿了发丝，眉宇间都是晶莹剔透的水珠，略略有些狼狈。
幼小的桃树枝丫光秃秃的，在寒风中微微摇曳。
容珩冷的发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刷了一层桐油的雨布紧紧将那几株弱不禁风的桃树护住。
康瑾之曲起手指敲了敲食盒，看向浑身湿漉漉的苏德海，冷冷启唇:“你去给陛下温一壶酒来，今夜我与陛下不醉不归。”
“这……”苏德海迟疑地望了望那头狼狈至极的主子，犹豫地点了点头，便屁颠屁颠地去温酒去了。
“对了，别忘了给我们弄点下酒菜和炖蛊鸡汤来。”
康瑾之对着苏德海肥胖的身影喊道。
风雨中，便只剩容珩与康瑾之二人。
漆黑的眼眸看了看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康瑾之提着食盒走进石亭中，烧得通红的炭盆冒着火星子，驱散了身上的几分寒意。
一想到苏清绾宁愿一个人将腹中的孩子生到宫外，都不曾有想回宫的心思。
他是不愿帮容珩的。
雨幕将他们隔开，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情感一事儿，只晚一步，便永失先机，再无可能。
宫灯的荧荧烛火闪烁着，看不清康瑾之的面色。
“康大人……”
苏德海佝偻着身躯捧着一壶酒而来，身后的小太监们也乖乖将他所需要的东西一一摆足，康瑾之敛了敛心神，才对着雨幕中的男人冷声道:
“你若真冻死在这凄风冷雨中，我可不管你。”
京城前几日下了雪，如今又下了雨，到处都是的寒意钻进骨头缝里儿疼，说是冻死人也不为过。
容珩身子一颤。
苏德海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指挥着三两个机灵的小太监从帝王手中夺过系在雨布上的粗绳，绑在另一圈粗壮的大树上。
见半人高的桃树枝丫在雨布的遮蔽下不再摇晃，容珩悬着的心终是放下，抿着唇踏入石亭内。
“你何时回来的？”
康瑾之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从家里带来的食盒，将尚有余温的炸饺子端了出来，学着康母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舀了一勺鸡汤倒上去，发出“滋啦”声响，推给眼前的男人。
“刚刚。”
声音清冷。
容珩颤了颤眼睫，端起康瑾之端来的饺子，先喝了口汤，一股暖意下肚，才觉得自己整个身魂有地安放。
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只有他这个好兄弟记着他这个孤家寡人。
“你何苦折腾自己的身体呢？安心等待她回心转意不好吗？”
康瑾之望着外头的绵绵细雨，声音飘渺。
他虽然是容珩与苏清绾之间的外人，但也知道两人之间是因为那三年才产生的隔阂。
这样的隔阂是需要时间抚慰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是能解决此事儿的灵丹妙药。
容珩眼睫颤了颤，神色黯淡，“是朕当年食言在先，没有护住她们母女，不怪她们。”
起初苏清绾有孕之时，他并不知晓为何只是生下孩子就让她怕得要死，恨不得对他一人掏心掏肺地交待所有的身后事儿。
大到岁安的归处，小到一只猫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从无纰漏。
直到废后凌若薇所作所为暴露出来，他才知晓她当年的彷徨无助。
可，伤害已经覆水难收，他纵使是想补救，也终究无力。
从苏清绾离宫的那一日起，他的心也跟着去了，空了好大一块。
以前，还有母后和岁安撑着；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康瑾之冷哼一声，暗道自然不怪苏清绾母女，她们什么都没做错。
但眼前之人既是他的好兄弟，更是远在江南母子三人此生最大的倚仗，容珩不能出事。
他自顾自儿地给他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刺得他眼眶发酸，笨拙地安慰着眼前的男人:
“放心，她们母子定然无恙，好得很！”
容珩抿了抿唇，也跟着喝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苏清绾母子安然，否则雨落那几人也会不辞辛苦地回到皇宫来报信。
苦涩从淌着血泪的心口蔓延至全身，对于苏清绾母女二人的思念越发清晰又彻骨。
“她连只猫儿都没有给朕留。”
垂下眼眸，容珩愤愤道，他给她的九龙金爪印当做护身符，也被她原封不动地换了回来。
“呵呵……”
康瑾之闻言浅笑，黝黑的眼眸也在这漆黑的夜晚中愈发明亮，原来容珩也没有赢多少。
“你笑什么？！你不也是被娘子抛弃，孤零零地躺在坟茔里。朕好歹还有个念想。”
觉得失了面子的容珩，有些恼羞成怒。
“是啊！”
康瑾之神情低落，大口大口地灌着酒，他好想自己就此沉溺在江南的重逢之中，不醉不休。
他看着好友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一种隐秘的快感陡然升起。
虽然不能与苏清绾白首到老，但有一件事情他占据了上风。
他知晓苏清绾母女在江南，他还知晓苏清绾又生了一个崽崽，他以好友的名义陪她在江南待了一个月。
容珩是她的丈夫又如何？他不知道，他什么不知道！
甚至容珩堂堂一介帝王，也要担心苏清绾母子三人是否要将他抛弃而患得患失！
他康瑾之不会被抛弃，甚至岁安还邀请他去给她贺生辰！
这种被信任被需要的快感，虽然只是暂时背着容珩偷来的，可容珩却是实打实地被隔离在苏清绾母子三人的需要之外。
他赢了容珩，不是吗？
康瑾之将手中的酒杯与容珩手中的碰了碰，勾唇冷笑:“不过，陛下，我比你强，至少她不抗拒我。”
是的，苏清绾从来没有抗拒过他，包括他们的孩子也不抗拒他。
反倒有几分亲昵。
容珩还以为康瑾之说得是自己亡故的妻子，握着酒盏的手暗暗用力，直至指尖泛白，良久才松开:“是啊！”
康瑾之的夫人虽然与他死别，但两人情意正浓，也少有磨难。
他也曾艳羡过他和他妻子之间的感情，只不过都化为一捧黄土，也没什么眼红的需要。
两人谁也不比谁能幸福到哪里去。
“你比我可怜。”康瑾之意味深长道。
容珩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喝着酒，来压抑心底不断冒出来的苦涩。
冷月高悬，两人的身影被拖在地上长长的，更显几分孤寂。
抱了两床锦被的苏德海急得团团转，他不知晓这样的日子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内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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