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宇宙洪荒，大千世界如恒河之沙，数之不尽。
而在名为“玄极”的大千世界里，万道之上，只坐着一道身影。
她叫沈清歌。
世人尊称她为，玄极女帝。
……
冰冷的宇宙深处，一座由星辰残骸与不朽神金铸就的宏伟宫殿静静悬浮。
宫殿名为“凌天”。
殿内，万籁俱寂，唯有能量晶石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如时间的叹息。
沈清歌端坐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帝座之上。
帝座由一条陨落的祖龙脊骨打造，扶手上镶嵌着凤凰的真羽，流光溢彩，神威凛然。
她身着一袭银白织金的帝袍，袍摆上绣着日月星河，随着她轻微的呼吸，那片星河仿佛在缓缓流转，演绎着世界的生灭。
她的清冷容颜完美得不似凡尘之物，黛眉如远山，凤眸似寒星。
只是那双本该映照天下的眼瞳里，此刻却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寥落。
“启禀陛下。”
空旷的大殿中，一道谦卑的声音响起。
一位身披银甲，气息渊渟岳峙的老将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不敢直视那至高的存在。
他是追随女帝征战万年的老臣，亦是这玄极世界中，除女帝外仅存的几位准帝之一。
“讲。”
沈清歌朱唇轻启，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的波澜。
一个字，却蕴含着言出法随的天道至理，让周遭的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老将的身躯微微一颤，更显恭敬。
他沉声禀报道：“南域最后的反抗势力‘焚天宗’已尽数剿灭，宗主及一众长老负隅顽抗，皆已伏诛。至此，玄极世界，四海八荒，宇内六合，已尽归陛下掌控。”
他说完，整个凌天殿陷入了更深沉的寂静。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这意味着持续了数百万年的征伐之路，终于画上了句点。
从此，天上地下，唯女帝一人独尊。
沈清歌静静地听着。
她的手指在祖龙脊骨雕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叩、叩、叩”的轻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老将的心跳上。
他曾见过这双手。
见过它一指点碎星辰，一掌握灭神魔，一挥手令亿万大军灰飞烟灭。
这双手，曾为这个世界带来了铁与血的秩序。
“嗯。”
良久，沈清歌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有喜悦，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刚听到的，不是一个世界被彻底征服的丰功伟绩，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将心中一叹，却不敢表现出分毫。
他知道，他的这位陛下，站得太高了。高处不胜寒，早已是世间常理。
“陛下，臣……告退。”
老将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清歌微微颔首，算是准许。
老将如蒙大赦，躬着身子，一步步缓缓退出了大殿。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直到巨大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股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孤高帝威，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殿门合拢的刹那，巨大的轰鸣声在大殿内回响，最终复归于死寂。
沈清歌缓缓抬起眼眸，望向殿外那片深邃的星空。
征服了。
整个世界，都已臣服在她的脚下。
万物生灵，无论是人、是魔、是妖、是神，在提到“沈清歌”这个名字时，都只会剩下最原始的敬畏与恐惧。
她曾以为，当这一天到来时，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现在，她坐在这王座之上，感受到的，却只有更加汹涌的空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宗门里不起眼的小弟子，每日为了几块灵石而奔波，为了突破一个小境界而欣喜若狂。
那时，天很高，云很淡，身边有会唠叨的师父，还有……一个会跟她分享半块桂花糕的她。
沈清歌的思绪飘远，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张巧笑嫣然的脸庞。
“清歌，你又在发呆啦？”
“你看这桂花糕，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分你一半！”
“以后我们一起修炼，一起变强，等我们成了仙，就周游世界，看遍所有风景，吃遍所有美食，好不好？”
那时的誓言，犹在耳畔。
可后来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为了争夺一份机缘，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她赢了，踏着对方的尸骨，走上了更强的道路。
从那以后，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可以分享半块桂花糕的人。
只有敌人，和下属。
她一路征伐，一路失去。
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有的死在了战场上，有的因为跟不上她的脚步而被远远甩在身后，最终化为一抔黄土。
有的，则因为畏惧她的强大，而选择了背叛。
她变得越来越强，也变得越来越孤独。
沈清歌缓缓站起身，赤着足，走下那冰冷的帝座。
她的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帝袍拖曳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像是拖着一整个世界的沉重。
她走到殿前，推开了那扇仿佛亘古未动的殿门。
门外，是无垠的星海。
一颗颗星辰在她脚下环绕，如同温顺的宠物。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一颗恒星熄灭，也能让一片星系诞生。
这就是权柄。
这就是力量。
可她此刻，却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一个能平等地、而不是跪在地上同她说话的人。
她想问问他，今天天气好不好。
她想告诉她，自己今天有些不开心。
可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再无一人。
“呵……”
沈清歌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声清冷，在寂静的宇宙中传不出半点回音。
她忽然觉得有些倦了。
这数百万年的征伐，杀戮，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无人分享的永恒？为了这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不。
她告诉自己。
是为了变得更强，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是为了……攀登那传说中的至高境界。
仙帝境。
只要能突破到仙帝境，她就能超脱这个大千世界，去往更加广阔的“上界”，那里一定会有新的风景，新的挑战，也一定……会有能与她并肩而立的存在。
沈清歌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那是支撑她一路走来的道心之火。
“也罢，既然此界已无敌手，那便冲击仙帝境吧。”
她下定了决心。
这个念头一生起，整个玄极世界的天道都为之感应。风云变色，雷霆汇聚，万千法则开始暴动，仿佛在为新皇的诞生而献上最后的考验。
沈清歌回到了凌天殿。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因为无人可堪分说。
她只是独自一人，盘坐在大殿中央，开始运转玄功，引动体内那早已积蓄到极致的浩瀚法力，冲击那道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境界壁垒。
时间缓缓流逝。
一年。
十年。
百年。
凌天殿外，早已被无穷无尽的雷劫所包裹。那是灭世的天罚，任何一缕气息泄露出去，都足以让一位准帝神形俱灭。
但在殿内，沈清歌的气息却在节节攀升，一步步朝着那个至高的领域迈进。
她的神魂、肉身、法力，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蜕变。
她看到了大道的源头，触摸到了法则的真谛。
仙帝之门，已然在望。
就在她神魂凝聚，准备全力一跃，跨过那道门槛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股无比熟悉，却又带着致命杀意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她背后爆发。
那是一柄匕首。
一柄淬炼了“弑仙之毒”与“破法之咒”的匕首，由她最信任的人，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从最刁钻的角度，刺入了她的后心。
“噗——”
沈清歌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帝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冲击仙帝境的进程被瞬间打断，狂暴的力量在体内反噬，疯狂地撕裂着她的经脉与神魂。
她艰难地，缓缓地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甚至曾在梦中怀念过的脸庞。
那张脸，曾对着她巧笑嫣然，曾与她分享过半块桂花糕。
是她。
那个她以为早已死在自己手下，被自己踏着尸骨前行的昔日好友——陈婉儿。
“为……什么？”
沈清歌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帝血，充满了不解与痛苦。
她不明白。
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背叛自己？
陈婉儿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纯真。
取而代DE是的，是刻骨的怨毒，和一种病态的疯狂。
“为什么？沈清歌，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陈婉儿的笑声尖锐而凄厉，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你忘了？你忘了当年为了那份‘帝心道果’，你是如何对我出手的吗？你踏着我的尸骨，成就了你的无上大道！”
她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神情狰狞。
“你以为我真的死了吗？我只是假死脱身，忍辱负重百万年！我舍弃了一切，化身心魔，只为等待今天！”
沈清歌的意识开始模糊。
那匕首上的剧毒，不仅在侵蚀她的肉身，更在泯灭她的神魂。
原来如此。
原来，她不是被复活的。
她是在当年那一战中，化为了自己的心魔，一直潜藏在自己的道心最深处，等待着自己最虚弱的这一刻。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她征服了世界，却没能看透自己的内心。
她防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防备那个早已被自己“杀死”的昔日好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变强，为了掌控命运……”
沈清歌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掌控命运？哈哈哈哈！”
陈婉儿笑得更加疯狂。
“你掌控了谁的命运？你只带来了杀戮和毁灭！你坐在这冰冷的王座上，你快乐吗？沈清歌，你这个孤家寡人！现在，我要让你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她猛地拔出匕首，带出一摊滚烫的帝血。
沈清歌的身躯晃了晃，无力地跪倒在地。
她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昏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崩解，即将坠入无尽的轮回。
她看着陈婉儿那张扭曲的脸，心中涌起的，却不是恨。
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解脱。
或许……这样也好。
这孤寂的王座，她真的坐得太久，太累了。
如果能重来一次……
她一定，不会再放开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
意识的最后，沈清歌的神魂真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投入了深不见底的轮回转生中。
玄极世界，女帝陨落。
一个时代，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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