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刘季出关

刘季决定拜韩汾阴为大将，并不是出于自己的判断，而是出于对萧何的信任。萧何是以前的大哥，对他的见识，刘季还是十分佩服的。现在，萧何的全家都在刘季这里当差，家乡已经没有人了。对于这样一个以自己的全部家人的性命相托的人，刘季没有理由不信任，哪怕他错了，自己也要将错就错。

今天，刘季在拜将之后，他要与韩淮阴进行一次深入的交谈，他要自己掂量一下，这位值得萧何全力保举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今后将如何用他。

进入大殿之后，刘季没有废话，直接问道：“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

韩淮阴伏拜，表示不敢，随后问刘季道：“今东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

刘季也不再掩饰，直接回答道：“然。”

韩淮阴又问道：“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

刘季看着韩淮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不如也。”

韩淮阴再次伏拜道：“王自知不如，此胜之道也。惟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

刘季问道：“诸事不如，将何以胜之？”

韩淮阴答道：“臣尝事之项王。项王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然人有功当封者，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馀万，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

刘季道：”吾自入汉中，尽烧栈道，将何以还之秦？“

韩淮阴笑道：”王何欺也！任郦商之陇西，独不知故道乎？溯汉水而上，水流纵横。其大者故道水，可出散关，入陈仓，即秦雍也。顺渭而下，秦可破也。“

刘季也笑了。他从侧间取来一卷地势图，摊在韩淮阴面前，道：”数月乃得其山川形势大略如此，愿与将军共谋之。“

七月，秋收开始，萧何带人南下巴、蜀，巩固汉在那里的政权。从四月进入汉中后，汉军主要经营南郑，对巴蜀还未来得及深入。与此同时，刘季也开始集结军队，准备出击故道。

第一批粮食收割完毕，刘季即令曹参出兵攻打下辨。

下辨是距离汉中大约五百余里的一座山城，这里是羌人的地界，秦人只占领了山间谷地的小块地盘，在这里设县，兵力并不雄厚。但下辨位于陈仓首的侧翼，必须先加以占领，以保卫大军的侧翼安全，同时还能打开通往陇西的通道。由于出陈仓道主要是山地作战，兵力太大反而无法施展，刘季只派了作战最为勇猛的曹参率部出击，同时派郎中樊哙率领一部郎卫加以协助。这支部队虽然人数不算多，但可以算是刘季军中最为精锐的力量了。

下辨遭到攻击后，县里立即派人向后方求援。从下辨到废丘近千里，肯定是来不及的，下辨一面飞报废丘，一面向邻近的西县求援。西县和下辨同在秦岭山区，相距在二百里以上。虽然如此，西县还是派县丞率兵前来救援。从西县到下辨几乎只有一条山道，曹参立即分为出樊哙前往的阻击，西县援军在看到樊哙军的来带军容后，只进行了一次试探性进攻，就退回西县。下辨则在围攻了数天之后，被曹参攻取。

攻取下辨后，曹参即挥军直出故道，他用十天的时间，急行军五百里，迅速抢占了散关，沿途并无秦军阻拦。

刘季的对手是雍王章邯。章邯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将军，刘季烧毁栈道根本迷惑不了他。他派弟弟章平进驻陇西，同时在雍城等地都留应急部队。在得知刘季军出动的消息后，章邯立即命章平回师，同时命令雍城的军队向南移动，封堵散关。

下辨的消息要传到废丘，路上大约要耽搁五六天，章邯拟定命令，并下达到雍城和陇西又需要大约十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曹参已经通过了散关，进入渭水流域。

曹参击破下辨后，刘季一面派人占领下辨，一面派骑都尉、建武侯靳歙率一支骑兵进入陇西，为后续部队打开陇西的通道。靳歙一路上快速突进，未经过大的作战就进入到陇西，正好赶上章平撤退。在撤军的过程中，章平军遭到靳歙骑兵的打击，损失很大，被斩车司马、侯各四人，骑长十二人，陇西六县被靳歙占领。

雍城是秦的旧都，而且以前还是秦宗庙所在，虽然二世时下令不再祭祀这里祖庙，但作为秦的重要城池，兵力还是十分雄厚的，这里不仅有步兵，还有不少车骑兵。章邯命令到达后，雍城大军南下，企图封堵散关。雍城距离散关不过一百余里，而下辨到散关长达五百里以上；如果曹参以正常速度行军的话，雍城守军应该来得及先敌占领散关。但不想曹参此时已经通过了散关，渡过渭水，向雍城而来。

两军在雍城南郊不期而遇。这一次，又是樊哙立了大功。他率领步兵击溃了雍城的车兵，曹参乘胜占领了雍城。

夺取雍城，按理曹参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按一般的想法，他可以据守雍城，等待刘季率主力出故道，然后随刘季继续前进。但曹参展现了他的主动性，占领雍城后，曹参没有停留，而是迅速沿渭水东进一百多里，占领了邰县。

从陇西退出的章平部现在退到好畤，好畤距离邰县不过四五十里。曹参攻击邰县当然会引来章平的增援。两军在好畤城南又展开一场大战，樊哙一人斩好畤县令、县丞各一人，斩首十一级，俘虏二十人。章平军不敌，只能退守好畤。曹参军趁势包围了好畤。章邯从废丘派兵来援，曹参以一部监视好畤，亲率主力再次南下夺取了壤乡，在壤乡以东的高栎一线击溃了章邯援军。回到好畤城下的曹参军进攻十分猛烈，樊哙甚至多次攻上城楼。章平见援军被击溃，而自己似乎也难以久守城池，不得已只能放弃好畤突围。曹参一路追击，还顺带着击破了赶来救援的赵贲、内史保两路援军，樊哙除参与进攻赵贲军外，还连下郿县、槐里、柳中等城，两人又合力占领了咸阳。

不过一二十天的时间，曹参率部从南郑出发，连克下辨、故道、雍、邰、好畤、壤乡等多座城邑，前出到咸阳，狂飙突进一千多里，连续击破多路援军，彻底打烂了雍王章邯的防御体系，造成了极为有利的战略形势。樊哙在此战中表现出色，先被提升为郎中骑将，随后又被提升为将军。

但章邯不愧为一代名将，遭到这番突然的连续打击，一般人就直接被KO了，创章邯没有被打倒，而是迅速站稳了脚跟，组织起力量进行反攻。章平虽然屡战屡败，但依然到达废丘与章邯会师，兄弟俩联手向咸阳的曹参发起进攻。废丘就在咸阳旁边，而曹参的基地远在千里之外，且久战兵疲。章邯亲自率军反击时，曹参无力抵抗，退守景陵。如果此时章邯奋力猛攻，也许能够与曹参以重创。

但章邯知道轻重缓急，曹参虽勇，但却并不是战略重点，重点是必须阻止刘季军出关。他只留下章平围攻曹参，自己率领主力重新夺取了陈仓。

曹参的迅猛突进不仅打乱了章邯的部署，似乎也打乱了刘季的步调。如果刘季提早知道曹参的攻势如此迅猛，他可能会早一点集结主力，跟着曹参出关，那也就没有章邯什么事了。但刘季似乎也没有料到曹参打得这么猛，竟然一口气打到咸阳去了，反而将秦岭的出口陈仓留给了章邯。当刘季率主力出陈仓时，曹参已经被围于景陵，而章邯正好来得及堵住陈仓这一缺口。刘季奋力攻打陈仓十多天也未能攻克。

好在刘季军中的汉中人赵衍知道有一条山间小道能通往陈仓的后面，他带着刘季大军绕到陈仓背后，终于击败了章邯。章邯部退走好畤，又在好畤被击败。被围于景陵二十天的曹参趁此时机也出城攻击，大败章平。章邯只能退保废丘。

进入谓水关中平原的刘季如出笼的猛虎，分遣诸将攻占各地。陇西都尉、将军郦商率部攻打北地、上郡，在焉氏、栒邑、泥阳等地连续击破章邯的守军周类、苏驵等部。刘季还派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与南阳的王陵合兵，准备前往沛县将太公、吕后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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