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2章 送货

姑奶奶慢慢的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问我妈：“什么啊？！”

“什么？”我妈指着外面激动的问：“那火！老黄家那火！”

姑奶奶没言语，继续闭上了眼睛。我妈查看了一下躺在旁边的我。可能是看我睡没睡着。我当时确实睡着了，但是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翻了个身，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朝着姑奶奶的方向看去。就看见我妈一屁股坐到了姑奶奶身边，两只手挽着姑奶奶的脖子：“奶奶，快住手！别出大事儿！我担不起，大宝儿也担不起！”说完还轻轻的摇了摇姑奶奶的脖子。

这动作。。。简直和我如出一辙啊。。。那央求的语气，那摇晃的动作，那就是我啊！我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管怎么样，老黄家的大火终于灭了。被救出来的老黄家爷爷，也渐渐清醒了。在老黄家大爷的再三追问下，爷爷承认，他趁着大家都出屋跟我爸妈对峙的时候，打算偷偷抽根烟儿。

老黄家爷爷当年从屋顶上摔下来之后，摔成了脑出血，做了几次手术。命是保住了，但是身体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了。他儿子和儿媳妇都不让他抽烟。但是他烟瘾大，老黄家奶奶就偷偷的给他塞了一盒火柴和几根烟在床铺下面。他经常趁着家里没人，抽上一口。

老黄家爷爷一半身子不能动，另一半儿也不太利落，所以抽烟的时候不小心引燃了他身下的稻草，因为他常年卧床，老黄家奶奶在他身下垫了很多干稻草，这样用一段时间就扔了，收拾起来方便。他看稻草着火了，一着急，就抓起来甩了出去，正好甩在了窗台上，紧接着窗户上糊的窗户纸就引燃了窗户，然后就是棉门帘子。。。

老黄家爷爷被烟熏得满脸黢黑，老黄家大爷因为掀开门帘子的那一刻，把他的头发胡子都给熏没了。不幸中的万幸，虽然火烧得挺大，但是人并没有实质上的伤害。只是老黄家爷爷卧床的那个屋子烧毁严重。

这是个深刻的教训，我不知道这是生活给老黄家的教训，还是老仙儿。

那之后，老黄家奶奶大病了一场，嘴歪眼斜。有人说她是中风了，有人说她是急火攻心，还有人说她因为传我的坏话，被大仙儿给报复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怎么治都治不好。

这件事儿之后，我妈也有了变化。以前她特别忌讳别人当她的面说姑奶奶身上大仙儿的事儿。别人一提，她就转移话题，假装说别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次事儿之后，别人再提的时候，我妈就顺着人家说，说姑奶奶最疼就是我。她身上的大仙儿一直护着我，不会让我受伤，更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光是传传我的闲话都落不得好下场，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动我。就这样，我在沙厂晕倒这件事儿也就慢慢变成了大家唾弃老黄家奶奶的理由，人们更愿意相信我妈说的话，觉得老黄家奶奶胡说八道，才会落得嘴歪眼斜。

也是从这件事儿起，有一个人开始慢慢关注起姑奶奶，或者说关注起姑奶奶身上的老仙儿。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黄家奶奶家的邻居。他们家有个孩子，跟我是发小儿，很多年前被一个来村儿里磨刀的给拐走了。对，不知道大家还记得吗，她叫做小霞。小霞的妈妈自打那以后，有些疯疯颠颠。经常大半夜的连哭带喊，满大街的叫着小霞的名字。人也是，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他们爸妈因为家庭条件等原因，结婚要孩子都晚，所以小霞的爸妈比我爸妈年纪还大很多。

这几天，我一直陪着姑奶奶住。自打上次沙厂的事儿之后，姑奶奶就要求我去她家陪她，她说她闷。就这样，我背着书包，抱着作业就去了她家。每天早上，我还要给她做早饭，中午的时候，我会回自己家吃饭，然后再给她打包一份回去。晚上，一般她不吃饭。我呢，就能溜回家吃点东西。

这天天刚黑，我准备回家吃饭，刚一出门，就看见小霞的妈妈突然出现在姑奶奶家的门口。可能是因为知道她精神有些不正常，所以她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确实吓了我一跳。

“您干嘛啊？找我姑奶奶吗？”即便我很害怕，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她特别可怜，于是我鼓足勇气小声的问。她没搭理我，而是一直往院子里望，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就是在找姑奶奶。我想叫她进屋，她没搭理我，而是想了想，然后转头跑了。

之后的几天，我天天看见她在姑奶奶家的门口，两只手揣在衣袖里，缩着脖子，闭着眼睛，蹲在姑奶奶家的台阶上。那感觉真的让人有几分心酸。我跟姑奶奶说起了小霞，也说起这些年小霞妈妈的不容易，我问姑奶奶，我能把她叫进来吗？您给她看看，能不能把小霞找回来，要不然，能把她妈妈的疯癫病治好也行。没想到的是，姑奶奶摇了摇头：“不管。叫她滚蛋。”

“您不是得修善事儿吗？这不是帮助人的大善事儿吗？”我不解的问道。

“不想帮。”姑奶奶瞪了我一眼：“这事儿，你少管。”

“切～”我翻了个白眼儿，继续看着手里书。

姑奶奶闭上眼睛开始打坐，接着还补充了一句：”不许让她进我家门，听见没有？！要不然，给你好看。”

“切～”我又翻了一个白眼儿没搭理她，继续学着习。

我最近突然学习动力十足，为什么？因为我妈。我妈和秀芬阿姨一起报名了今年的会计证考试。俩人买回来会计书和考试资料。每天晚上，我妈吃完饭之后，毛衣也不织了，门儿也不串了。就在那里点灯熬油的学习着会计知识。

我妈那年已经四十好几奔着五十了。先别说，脑袋就算再好使，但是年龄也不是那个学习的年龄了。关键是每天家里家外一堆儿的事儿都指着她呢，她这个时候想去学习一个从未接触的学科，真的是难的一件事儿。

这件事儿就是对我触动很大。我妈说了，她年轻时候想学，但是姥爷去世后，生活的压力，使得姥姥逼着我妈退学哄小姨，所以学习一直优秀的她，半路辍学是一件让她遗憾终身的事儿。而今天终于有了这个继续学习的机会，她一定要争取，争取顺利考过，争取战胜自己。而我呢？本就是应该好好学习的年龄，已经掉到了镇子上的破烂儿高中，现在我那么大岁数的老妈都开始奋发上进的读书了，我再不加把劲儿，就感觉太对不起我妈，对不起自己了。

自打我妈开始学习之后，家的活儿更多的都交给了我爸爸。比如每天晚上饭后，我妈吃完饭就回屋去看书了。收拾桌子，刷碗洗碗收拾厨房的这些事儿就都是我爸和小宝儿的了。本来我爸一开始还挺支持我妈继续学习深造的，但是看着自己要干这么多的活儿，他慢慢的有点儿想法了，于是就开始天天给我妈泼冷水。

这不，今天他又欠儿欠儿的端着一杯水来到我妈跟前儿。“媳妇儿，给你水。”他把水杯放在了我妈眼前，我妈看了一眼水杯，又继续看着书。

“诶～咱就说，你学这么个干嘛？你就算是考过了。你能干会计啊？你这么大岁数了，你那脑子能好使吗？！你这天天点灯熬油的，费脑子就算了，电费都得多交好几块。“我爸的话没能影响我妈，我妈连头都没抬，该干嘛还在干嘛。

我跟我爸截然相反，我一直特别崇拜我妈，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女人，自打我知道我妈要考会计证的时候，我就笃定，我妈一定能考过！

小宝儿之前因为淘气被我爸数落，责令他周末和自己开车一起去送货。小宝儿本来很抗拒，但是碍于我爸平时在他面前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最后也是不得不同意和我爸一起押车走。

为什么是周末？因为工作日我爸要上班。我家有一辆货车，只有周末的时候，我爸会接一些远郊或者近一点地方的私活儿，拉货送货，挣一点辛苦钱补贴家用。虽然这两年家里的玩具厂也能挣一些钱了，我妈就心疼我爸，不让我爸去了。但是我爸不同意，还是时不时出车，想着靠自己多少挣一点儿。

这个星期，我爸接了个活儿，要去天津港拉海产品，听说是带鱼和鲅鱼什么的。这不是冬天要过年了嘛。那个时候，农村最受欢迎的海产品非带鱼莫属。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做一盘子红烧带鱼。倒也别说，写到这里了，就偷偷告诉你们，大宝儿不吃带鱼，觉得太腥了。但是我妈和小宝儿都特别的喜欢吃。我妈说吃带鱼聪明，我不知道我比不上他俩聪明，是不是因为不吃带鱼的原因。

早上天还没亮，我爸就把小宝儿拎起来，让他穿好衣服去货车的副驾驶上等着。自己则进屋，拿了几个早上煮好的鸡蛋，塞进了小宝儿的衣服兜里。就这样，小宝儿蔫头耷脑，抱着衣服，闭着眼睛，头靠着车玻璃，就这么跟着我爸走了。但是他刚睡一会儿，就被我爸摇醒了。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小宝儿揉了揉眼睛问。

“到什么到？到面条厂了。赶紧的，起来装货。”原来是我爸来装挂面，把这一整车箱子的挂面都装满了，然后拉去天津，把挂面卸在天津客户手里，然后再去天津港，把带鱼拉回来。这样一来一回不跑空车，还可以拉低成本，多挣一些钱。

小宝儿刚开始干活儿还是有些激动，兴奋的在车上蹦来蹦去，他甚至一度觉得，这干活可比自己上学轻松多了。他还贱兮兮的对我爸说：“爸爸，爸爸，等您以后退休了，我就接您班儿，我也开这个大货车。”

听小宝儿这么说，我爸哭笑不得：“儿子，爸这么辛苦，就想多挣点钱儿，供你好好读书，长大了能有出息，不用干爸爸这种辛苦的工作。你怎么还想开货车呢？！你喜欢装货卸货吗？”

小宝儿点了点头：“爸爸，我喜欢。这可比学习有意思多了。”我爸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儿。

俩人加上面条厂的库管，三个人一起把车装满了。这活儿一干起来，小宝儿被累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的。我爸虽然心疼，但是咬着牙，硬着心肠让他上来下去的搬运码放着货物。为什么？！得让他吃一点苦头，要不然他真以为干活比上学好呢。我爸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要不然说还是人多力量大，爷俩不一会儿就装好货出发了。

这一路上，我爸都慷慨激昂的讲述着自己这么多年开货车在路上遇见的奇闻趣事儿。甚至开始讲那些诡异的故事。比如锡林郭勒蒙的红衣女鬼，比如邯郸的车下女鬼，比如这次去的天津港，里面流传的一个故事。就是每天晚上都会有拖拽铁链子的声音。那铁链子和地上摩擦的声音，像极了港口链条脱拽的声音，相传，天津港那里都是以前劳工所在的坟墓。

“什么？！那有人亲自看见吗？！”小宝儿好奇地问。

我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据说在天津港值班的那些人都看见过，晚上成百上千的人拉着粗粗的铁锹，把一艘大船从大海深处拖拽到了港口里。”

“真的？！”小宝儿瞪大眼睛问道。“那船里面有什么？”

我爸故弄玄虚，笑着低声说道：“听说那船里面是金银财宝，还有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

小宝儿眼睛越睁越大。“真的假的？”

“啧！当然是真的！”我爸气呼呼的说道。

小宝儿抱着怀疑的态度，翻着白眼儿。一个淘气的泡泡，又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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